第四章 相遇
三年
梧桐叶黄了三季,老街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愈发温润,林叙踩着落叶走过熟悉的巷口时,指尖的钢笔还带着画室里松节油的味道。
三年前签下分手协议的那个盛夏,她把铃兰吊坠和钥匙锁进了木盒,塞进衣柜最深处,然后背着画板离开了这座装满回忆的小城。如今她已是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刚在市中心举办完个人画展,画展的主题是《未归的信》,画布上满是铃兰与老街的剪影,却独独没有出现过任何一张人脸。
“林老师,刚才有位先生留下这个,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助理递过来一个烫金信封,质感厚重。
林叙拆开信封,里面没有信笺,只有一张泛黄的便签,字迹是她刻在心底的模样——“画展很棒,铃兰开得很好。” 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小的铃兰符号。她的指尖猛地收紧,便签纸被攥出褶皱,三年来刻意压抑的情绪突然翻涌上来,眼眶瞬间泛红。
她快步走出美术馆,街对面的咖啡馆里,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临窗而坐。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褪去了年少的青涩,轮廓愈发硬朗,只是眼底依旧藏着化不开的疲惫。正是周烬。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烬手中的咖啡杯微微晃动,褐色的液体溅出几滴,落在洁白的桌布上。他站起身,想要朝她走来,却又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林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转身就要离开。
“叙叙!”周烬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甚至染上了不易察觉的沙哑,“等一下!”
她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周烬快步追了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他比三年前高了一些,身形也更挺拔,只是看着她的眼神,依旧带着当年的温柔,却多了几分愧疚与隐忍:“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可当年的事,我有苦衷。”
“周先生,”林叙终于转过身,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眼底却没有任何温度,“我们早就没关系了。你的苦衷,与我无关。”
“有关系!”周烬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她的肩膀,却又克制地停住,“当年我家公司濒临破产,我父亲被人陷害入狱,对方提出的条件就是让我和你分手,娶他的女儿。我没有选择,我不能让我父亲含冤入狱,也不能连累你……”
“所以你就用最伤人的方式推开我?”林叙的声音突然拔高,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你说你找到了更合适的人,说所有的承诺都是骗我的,你知道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吗?周烬,你太自私了!”
周烬的喉结滚动着,眼眶泛红:“我以为只要让你恨我,你就能彻底放下,好好生活。我没想到你会一直记着……这三年,我一直在收集证据,现在我父亲已经沉冤得雪,公司也恢复了正轨,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崭新的铃兰吊坠,比当年的那枚更精致,吊坠的背面刻着两个小字——“归期”。
“叙叙,”他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把当年没说完的承诺,一一兑现?”
林叙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那枚熟悉的铃兰吊坠,想起了三年前那个盛夏,他骑车载着她时拂过耳畔的晚风,想起了他说“要用这把钥匙打开属于我们的家”时坚定的眼神。那些被强行压抑的回忆,此刻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的泪水越流越凶,却迟迟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探出头,语气带着几分不满:“阿烬,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们该去见我父亲了。”
林叙的目光落在那个女人身上,瞳孔骤然收缩。那个女人,正是当年陷害周烬父亲的幕后黑手的女儿,也是周烬当年“被迫”要娶的人。
周烬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站起身,对着车里的女人沉声道:“你先回去,我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重要的事?”女人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林叙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林小姐,好久不见。当年阿烬为了救他父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我,你现在还以为他是真心想和你复合吗?别天真了。”
林叙的心猛地一沉,看向周烬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与失望。
周烬想要解释,却被女人打断:“阿烬,你别忘了,你父亲能出来,公司能好转,都是靠我们家。你现在想过河拆桥,是不是太过分了?”
周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林叙,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叙看着眼前的僵局,突然笑了起来,泪水却越流越凶:“原来如此。周烬,看来我们之间,真的只剩下错过和误会了。”
她转身,决绝地迈开脚步,没有再回头。这一次,她的脚步坚定,没有丝毫迟疑。
周烬看着她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却被女人死死拉住:“阿烬,你不能去!”
他猛地甩开女人的手,朝着林叙的方向追去,可街道上车水马龙,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他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枚铃兰吊坠,掌心的温度渐渐冷却,就像他们之间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而林叙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她以为三年的时间足以抚平伤痛,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再次见到他,再次听到那些真相与谎言交织的过往,她的心依旧会疼得无法呼吸。
只是这一次,她知道,有些错过,就是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