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九重,血染金銮

乌鸦掠过宫墙外的槐树,翅尖扫落几片枯叶。

苏清梧脚步沉稳,绣鞋踏在青砖上,一声一声响进大殿。

丹墀下跪着的官员们低垂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林婉仪站在最前头,朝服上的银线在晨光里忽闪。她忽然觉得那光刺眼。

“臣妾参见陛下。”

声音从背后传来时,裴璟掌心沁出一层汗。他看见皇后脸色比往日苍白,可那双眼亮得惊人。她胸前的金凤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把刀。

“陛下。”林婉仪上前一步,声音发颤,“臣妾有要事禀报。今晨有人密告——”

话说到这儿突然卡住。皇后就站在那儿,连裙裾都不曾晃动一下。她袖子里藏着什么?

裴璟盯着她手腕看,那片月白绸子下隐约透出暗红。

“说吧。”他听见自己开口。

林婉仪深吸一口气:“皇后私藏禁物,勾结逆党,意图谋反。”

百官齐刷刷抬头。苏清梧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落在林婉仪耳中,比当年在教坊司听见的琵琶断弦还要刺耳。

“林侧妃倒是消息灵通。”皇后屈指叩了叩腰间香囊,“不知我私藏何物?”

“凤佩!”林婉仪咬牙切齿,“前朝灭国之兆,竟藏于皇后寝殿!”

话音未落,有人倒抽冷气。

苏清梧望着远处檐角垂下的铜铃,想起昨夜那滴血落在绣鞋上的触感。她缓缓从袖中取出玉佩,染血的断口在阳光下愈发刺目。

“各位可认得此物?”她举起玉佩,“前朝覆灭时,凤佩碎作两半。如今我手中这一片,是当年先帝亲手交予家父,托付后事的信物。”

太后突然起身:“你莫要信口雌黄!”

“太后可是心虚?”皇后转过身来,目光如炬,“您袖中藏着的半枚凤佩,莫非不是前朝旧物?”

群臣目光齐刷刷投向太后。裴璟看见母亲手指蜷缩起来,像是要掐进袖子里去。

半枚玉佩从她袖中滑落,在汉白玉阶上撞出清脆声响。

脚步声由远及近。谢长舟自宫门外走来,手中也握着一片玉佩。与皇后手中的恰好拼合,纹路契合无隙,日光下泛着幽幽寒光。

裴璟忽然想起昨夜那封未拆的信。

丹墀上那枚玉佩还在滴血。苏清梧的手稳得像磐石,可袖口已经湿透了。她能听见自己后颈的汗滑进衣领,顺着脊梁往下爬。

裴璟站起身来时带翻了龙案上的砚台。墨汁泼在明黄袍角,像团化不开的阴云。他一步步走下丹陛,靴底碾过太后的凤佩碎片,发出细碎声响。

“你早知道。”他盯着苏清梧的眼睛,声音发涩,“从一开始就知道。”

林婉仪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她看见皇后的手指动了动,袖口露出半截暗红。那不是血,是朱砂。昨夜她亲眼看见皇后在寝殿用朱砂画符,笔锋凌厉如刀。

御书房里有檀木开裂的声音。小翠蜷在角落,死死捂住嘴。她不该跟着太后娘娘进来的,更不该碰那个雕着并蒂莲的匣子。铜锁断开时,一卷泛黄的纸落在她脚边。

丹墀下的百官开始骚动。有人撞到了香炉,青烟歪斜地升起来,在晨光里织成一张网。苏清梧看见谢长舟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那片拼合完整的凤佩在她掌心烫得厉害。

“陛下。”她轻轻开口,声音像拂过枯荷的风,“您当真想知道真相?”

裴璟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他想起昨夜那封未拆的信,现在应该还在御案底下压着。太后昏厥前的眼神突然浮现在眼前,那种绝望,像是被整个世界背叛。

偏殿里忽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响动。小翠抱着那个匣子往外跑,脸色白得吓人。她撞开了拦路的宫女,直直往凤殿方向去。匣子里的密信写着“废帝策”,落款处的红印还鲜亮如血。

暴雨要来了。檐角的铜铃响得疯狂,像是要把整座皇宫摇碎。裴璟的剑尖抵住苏清梧的下巴。她喉结动了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痕。

林婉仪突然发出尖叫。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谢长舟不知何时折返,正将她往殿外拖。他的玉佩不见了。

"你早该知道的。"苏清梧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器,"那年先帝咽气时,你才七岁。他握着我的手说'护我江山',血就滴在我袖口。"

裴璟的手在发抖。御书房檀木匣里那封遗诏他背得滚瓜烂熟:"皇弟若成,则辅之;若不成......"后半句被墨渍晕染,太后用银簪挑开暗格时,他亲眼看见她取出那枚凤佩。

香炉轰然倒地。群臣往后退去,露出丹墀下那片碎玉。裴璟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断口上,裂成两半。

"小翠!"苏清梧突然出声。偏殿方向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宫女捧着的檀木匣摔成碎片,泛黄的纸卷滚落阶前。

林婉仪挣脱谢长舟的手,抓起一张纸便念:"废帝策——立楚王......"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谢长舟的匕首抵住她后腰,刀刃上还沾着未干的血。

暴雨砸在琉璃瓦上。苏清梧袖中的朱砂开始流淌,蜿蜒成诡异的纹路。裴璟想起昨夜她画符的样子,笔锋凌厉如要剖开谁的心脏。

"陛下。"谢长舟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该换雨具了。"

他松开林婉仪,拾起一片凤佩碎片。闪电劈开阴云的刹那,裴璟看清了他眉心那道疤——和遗诏上"辅政大臣"的印泥痕迹一模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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