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3:《砚狱》(一篇完)
民国十七年,金陵城的梧桐叶落得比往年早。
林砚蹲在秦淮河畔的青石板上,用炭笔在旧报纸背面勾画。
卖馄饨的老阿婆端来碗,热气模糊了她睫毛上的霜
阿婆:小先生,又在画河景?
他抬头笑,眉目清俊如未开的玉兰。
可那笑里没有温度——自三年前从林家老宅逃出来,他便再没真正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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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
林砚的天赋是被奶娘发现的。
三岁时抓着炭条在粉墙上画蝴蝶,五岁能临摹《韩熙载夜宴图》的衣纹,十二岁那幅《寒江钓雪》被省城来的书画家拍案,说“此子笔底有寒潭千尺”。
可林家的天,是母亲林氏的算盘。
林氏:你是长子,要懂事
她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却把林砚的奖学金拿去给明远买进口水彩,把他的画稿撕了给明远糊风筝
十六岁那年在招生榜前遇到了陈教授
留洋回来的教授戴着金丝眼镜,握着林砚的手
陈教授:你的构图有吴昌硕的苍劲,又有林风眠的灵秀,是个难得的天才
从办公室出来后,他烧了陈教授送的画册。灰烬飘进未干的《寒江钓雪》——画里孤舟上的渔翁,此刻像极了他自己。
后来他看见陈先生在报馆发表的文章,标题是《天才少年林明远:传统与革新的碰撞》,配图是林砚那幅《寒江钓雪》,落款改成了“明远”。
林砚烧了所有画稿。
火光照着他红肿的眼,把“林砚”二字烙进心口——从此世上再无林砚,只有活着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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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雀】
他在码头扛过包,在书局抄过书,最后在夫子庙的画摊落脚。
画人像十文一张,他用炭笔勾出游客的眉眼,再添几分红晕,倒比真容生动些。
变故来得毫无预兆。
那天画摊前来了顶小轿。
掀帘的是个戴翡翠镯子的妇人,她盯着他的手看了许久
周夫人:这手该拿笔,不该拿炭
轿子里的人是督军府的周夫人。
她把他带进一栋红砖小楼,窗台上摆着从苏州运来的素心兰。
周夫人:明远
她总这么叫他
周夫人:你会成为最耀眼的星星
最初的日子像一场梦。
他有单独的画室,用的是徽州贡墨,画的是周夫人收藏的古画临摹。
直到某个深夜,周夫人的副官推开门,手里提着个蒙着眼的少年。
周夫人:明远,帮个忙
周夫人倚在沙发上抽烟
周夫人:这位爷喜欢新鲜的,你画得像,他才高兴
画室的白纱帐垂下来,林砚握着炭笔的手在抖。
他画了半幅,听见少年的呜咽,画纸被撕成碎片,撒在他脚边。
副官:没用的东西
副官踹翻画架
副官:周大人说了,明天送你去百乐门学规矩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这金陵城里的水有多深。
督军、议员、银行家们凑在“松月楼”打牌,牌桌上谈的是军火生意,赌注是地皮和人命。
而他,不过是周夫人用来讨好贵客的“清倌人”——画技是幌子,皮相才是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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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劫】
他逃过三次。
第一次藏在运菜的板车底下,刚到下关就被抓回来。
周夫人的狗腿子用烙铁在他后颈烫了朵梅花
NPC:这是记号,跑了便让人认得出
第二次他买通洗衣房的阿婆,把求救信塞进洋人的西装口袋。
结果信被巡捕房截了,反说他“私通乱党”,蹲了半个月大牢。
出狱时,周夫人带着补品来看他
周夫人:明远受委屈了,以后更乖些
第三次最险。
他用碎瓷片割了手腕,血浸透床单时,副官捏着他的下巴笑
副官: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周大人早让人在你老家备了棺材,写着你‘暴病身亡’——你娘要是来闹,正好给你弟弟腾地方
林砚彻底哑了。
他开始配合,画那些油腻的裸体,陪那些秃顶的官员喝酒。
画室墙上挂着他的“作品”,落款是“明远”,被挂在权贵的书房当装饰。
他知道,这些画会被印成画册,流到上海、北平,成为“金陵天才”的传奇。
只有他自己清楚,每幅画的角落都藏着极小的“砚”字——那是他刻在骨头上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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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局】
转折在梅雨季。
督军的小舅子看中了他的脸,要把他“送”给上海来的军火商。
周夫人笑着应下,转头对他说
周夫人:明远,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伺候好了,我许你自由
他装乖顺,却在酒里下了安眠药。趁着混乱,他摸出藏在鞋底的刀片,割开了腕脉——这次是真的。
可他还是被救了。
军火商的人捏着他的脸
NPC:死了多可惜,正好送你去教坊司,那里的主顾更识货
他被押上南下的船
甲板上飘着咸湿的风,他看见江面上漂着盏河灯,写着“林砚”二字。
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在老宅的阁楼发现个木匣,里面有母亲的旧手帕,边角绣着“砚儿”——那时他还信,这世间有属于他的温柔。
船过燕子矶时,他纵身跃入江中。
冰冷的水灌进鼻腔,他想起第一次在画摊给人画像,老阿婆说
阿婆:小先生,你这手能画尽人间春色
可他画尽了,却没画出自己的出路。
刺骨的寒意窜进骨头时,他忽然想起烧画那晚的火焰,想起撕毁的《寒江钓雪》,想起十七岁站在老槐树下对自己说
林砚:我要成为自己的光
现在光又灭了。
但至少,江底的泥沙会替他保守秘密。
那些刻在骨头上的伤,那些咽进肚子里的泪,那些没画完的、关于自由的素描,终于可以永远停在这里。
上浮的气泡是最后的告别,岸上的霓虹依旧闪烁。
三年后,金陵城的画展上挂着幅《寒江钓雪》。
落款是“明远”,笔触稚嫩,像极了当年被撕毁的原作。
督军的小舅子摸着画框笑
NPC:这小子死得妙,画倒值大价钱
没人知道,江底的泥沙里沉着半块炭笔,刻着极小的“砚”字。
更没人知道,有个穿月白长衫的青年,曾在画纸背面写过一行小字:
“天才的傲骨,原是刺向自己的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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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这篇是有一个番外的,是林砚和陈教授的
作者:大家可以小小的期待一下
作者:“明远”这个名字也并非是笔误
作者:我知道小砚的弟弟叫林明远,然后周夫人给他取的也是明远,但是这个是有含义的
作者:这个名字在本文中可以算是一把“刀”,割开了那个家庭,权利和社会层层包裹的伪装 ,露出了内核,因为在那里,底层的姓名、尊严、人生,都不过是上位者随手写下的注脚
作者:1.在家庭中。
作者:“明远”并不是属于弟弟的名字,而是属于那个林氏挑选的“完美继承人”的名字。
作者:然后这边呢,也要浅浅的提到一下,周夫人给小砚起“明远”,表面上呢是权力对底层的随意标记,但也是林氏潜意识的投射
作者:2.在权力方面。
作者:在金陵城的权贵圈里,“名字”是最廉价的标签。
作者:他们不需要知道他的本名、他的过去、他的才华,只需要给他一个顺耳的代号,方便称呼、方便交易、方便当作礼物转赠。
作者:从他被改名的那一刻起,他就只是“明远”,一个会画画,长得漂亮的附属品
作者:3.就是命运啦,也是我认为的三个中比较讽刺的一点。
作者:弟弟的名字成为了哥哥的“新身份”同一个名字,两种不同的人生,一个享受了家族的全部“宠爱”,而另一个则是沦为了玩物,在权力的游戏中苟活。
作者:而这个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那个时代的荒诞。
作者:家族用“明远”绑架长子的人生,权贵用“明远”消费他的才华,连他自己最后都在逃跑时恍惚——“我是林砚,还是明远?”
作者:直到他跳江的那一刻,他才看清,从改名的那刻起“林砚”这个名字,连同他的骄傲、才华、对自由的渴望,早被家族和权力碾碎,丢进了名为“明远”的垃圾桶。
作者:(关于为什么林家是“权力”,但是小砚却属于底层的这一点,文中也有提到,他是从林家逃出来的,他属于“背叛者”,再加上与林氏而言,他属于“废棋”,说到这相信大家应该也都能明白了)
作者:以上所有言论仅基于本文,包括文中的所有言论也只在这篇文而已
作者:并没有任何的内涵,引战和挑衅等意味
作者:另外就是各花入各眼,如果觉得以上的三观和言论和您的相悖,可以弃了这篇,可以表达您的观点,但请不要辱骂,谢谢!
作者:不同的角度看世界,能发现不同的美
作者:作者是新手,欢迎大家提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