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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长风寄月

北境的风，一年四季都带着砂砾的粗粝感，吹过校场，扬起顾长风玄色衣袍的下摆。他按剑立于点将台上，目光扫过下方操练的军阵，整齐的呼喝声震天动地，带着边军特有的悍勇之气。

升任北境都督已有半载，肩上的担子重若千钧，但他甘之如饴。这里是他自幼熟悉的地方，是顾家几代人用热血守护的疆土。如今，高世鸿伏法，边境暗流虽未完全平息，但至少拨云见日，军心可用。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对着北境浩瀚的星空，或是巡视边关，看到天际那轮与京城一般无二的明月时，心底某个角落，总会泛起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怅惘。

他想起了那个总爱穿着鹅黄衣裙，温柔似水，却会在弟妹受委屈时变得异常坚韧的少女，赵清婉。想起了那个离经叛道，眼神明亮如星，敢在官道上与杀手搏命，敢深入龙潭虎穴寻找证据的“刺头”四妹，赵清悦。

还有……那个风姿绝世的墨云归。

案头的公文旁，放着一封来自江南的信。是赵清悦写来的，字迹洒脱，一如她的人。信中说，她与墨云归一切安好，江南春光正好，他们泛舟西湖，品茗听雨，日子悠闲。信末，她代大姐赵清婉问好，并附上了一小包大姐亲手晒制的桂花干，说是让他泡茶时添些香气。

顾长风拿起那包小小的桂花干，凑近鼻尖，一股清甜温暖的香气萦绕开来，仿佛瞬间将他带回了那个富庶安宁、充满烟火气的赵府，带回了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笑意，会轻声细语嘱咐他“顾大哥，万事小心”的女子身边。

他与赵清婉，自幼相识。她是京城最负盛名的才女兼慈善组织者，温柔端庄，是无数世家子弟的梦中佳人。他则是将军府的少年郎，意气风发，驰骋沙场。两家门第相当，长辈也曾有过默契。若没有后来的那些风波，或许……

顾长风摇了摇头，将那包桂花干小心收好。世事没有如果。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清婉，更多是兄长对妹妹的怜惜与欣赏，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而那个曾与他并肩作战、生死相托，最终选择与墨云归携手远走的赵清悦，在他心中留下的痕迹，则更为复杂深刻。有敬佩，有关切，或许，也曾有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不同于兄妹之情的悸动。

但那又如何呢？他亲眼见过墨云归是如何护着她的，见过他们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信任。他知道，只有墨云归那样的人，才能理解并守护好清悦那份独特的锋芒与赤诚。而他自己，他的战场在这里，他的责任在北境这绵延的防线，在身后万千的黎民百姓。

“都督，探马来报，西北三十里外发现小股鞑靼游骑踪迹。”副将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打断了顾长风的思绪。

他瞬间收敛了所有个人情绪，眼神变得锐利如鹰。“点齐五百轻骑，随我出巡。”他抓起桌上的佩剑，大步走出营帐，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纵马驰骋在辽阔的边境线上，寒风扑面，却让他心胸为之一阔。那些儿女情长、个人怅惘，在这家国重任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想起父亲顾霆渊的教诲：“为将者，当以国事为重，私情为轻。”

是的，他是顾长风，是镇守北境的都督。他的使命是守护这片土地，让远在江南的清悦和墨云归能够安心泛舟，让京城的清婉能够继续她的慈善事业，让千千万万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这就够了。

他勒住马缰，望向远方天地交界处，目光坚定，再无迷茫。

“传令下去，加强警戒，严密监视鞑靼动向。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声音铿锵，融入北境的长风之中，传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