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旧账与新篇

记忆恢复后的第一个夜晚，两人都没有睡意。

灯光被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他们并肩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着同一条柔软的毛毯，膝盖碰着膝盖，传递着令人安心的体温。没有激烈的亲热，也没有进一步的追问，只是这样静静地依偎着，仿佛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失而复得的完整，和那份掺杂着过往与新生的复杂情感。

最终还是苏新皓先开了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平静。

“那张便签……”他顿了顿，感觉到身边朱志鑫的身体瞬间绷紧，他伸出手，轻轻覆在朱志鑫放在膝盖的手背上，示意他放松，“其实，那天晚上，我看到了。”

朱志鑫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懊悔：“你看到了？！所以你才……”

所以才在雨夜负气跑出去，才发生了后来的车祸？

苏新皓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回忆的怅然：“不全是。那天我们吵架，是因为我忘了我们的纪念日，而你……你因为连续加班，也忘了。”

他苦笑了一下：“很可笑吧，为这种小事。但那时候，好像所有的疲惫和不满都堆积到了一个临界点。我口不择言，说了很多伤人的话。你也很累，没有像以前那样哄我……然后我回房间，想冷静一下，就看到了你掉在床头柜下面的那张便签。”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依旧清晰。怀疑、委屈、愤怒，还有一种被否定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

“我当时觉得，我们可能真的完了。”苏新皓的声音很轻，“所以我才跑了出去……没想到……”

没想到后面会发生车祸，会失忆，会有了这两个月光怪陆离又至关重要的经历。

朱志鑫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力道很大，指尖冰凉。他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后怕和沉痛：“对不起……皓皓，真的对不起……是我混蛋……我不该……”

“你确实挺混蛋的。”苏新皓打断他，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反而带着一种释然的平静，“但是……”

他转过头，看向朱志鑫，灯光下他的眼神温柔而通透：“这两个月，我看着你这个‘混蛋’，为了照顾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麻烦精’，是怎么放下所有身段，变得手忙脚乱，变得幼稚可笑，变得……那么那么害怕失去我的。”

他想起朱志鑫煎糊的鸡蛋，想起他那句“勇气可嘉”；想起他在雷雨夜的拥抱；想起他为了豆花口味跟自己吵架；想起他在公园里，用那样郑重的语气说“即使重来一次还是会喜欢你”；想起他刚才在黑暗中，那近乎破碎的坦白和告白……

“朱志鑫，”苏新皓叫他的名字，目光认真，“这两个月，你把我当成十八岁的苏新皓，重新‘追’了一遍。让我用十八岁的眼睛和心，重新认识了你一次。”

“我发现，剥开那些生活磨砺出的疲惫和习惯，撇开那些沟通不畅带来的误会和争吵……”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温暖的、带着无比确认的弧度。

“你骨子里，还是那个会因为我一句夸奖就暗爽，会因为我害怕就紧紧抱住我，会笨拙又真诚地表达喜欢的……朱志鑫。”

“而我……”他轻轻靠回朱志鑫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安心，“好像也通过这十八岁的视角，重新爱上了这样的你。”

不是找回过去的爱，而是在认清所有不堪和摇摆之后，带着更深刻的理解和包容，重新确认了这份爱。

朱志鑫听着他的话，胸腔里像是被最温暖的水流包裹，酸涩、感动、庆幸……种种情绪交织翻涌，让他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更紧地握住苏新皓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所以，”苏新皓总结道，语气轻松了些，“那张便签，就让它过去吧。它代表不了什么。就像我失忆期间做的那些蠢事一样，都是特定状态下不成熟的产物。”

他抬起头，看着朱志鑫依旧带着愧疚和深情的眼睛，微微一笑：“重要的是现在，是以后。”

朱志鑫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苏新皓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他的目光深邃，里面是洗净铅华后的澄澈和坚定：

“嗯。旧账翻篇。”

“我们，书写新的。”

过去的伤痛与误会，在这一夜的坦诚中，真正得到了和解与放下。他们失去过，也因此更加懂得珍惜。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层隔膜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风雨后、更加坚固和亲密的连接。

这一页，终于可以彻底翻过去了。

而新的篇章，正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贵与更加成熟的爱意，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