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跨服聊天
梦境的出现，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朱志鑫心里漾开了持续的涟漪。他变得更加留意苏新皓的言行举止，试图从中捕捉更多记忆复苏的蛛丝马迹。
然而，大部分时候，他与苏新皓的交流，依然充满了因年龄和认知差距而产生的、令人啼笑皆非的“跨服聊天”。
这天傍晚，两人吃完外卖（朱志鑫在厨房再次遭遇滑铁卢后，明智地放弃了自制晚餐的念头），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电影里，男主角为了给女主角惊喜，包下了整个旋转餐厅，在漫天星空下求婚。
苏新皓看得眼睛发亮，抱着膝盖感叹：“哇，好浪漫啊！”
朱志鑫侧头看他，心里微微一动。他想起失忆前的苏新皓，虽然也注重仪式感，但似乎更偏爱温馨琐碎的日常，对这种夸张的浪漫手法常常报以吐槽。现在记忆退回十八岁，审美好像也倒退到了喜欢华丽场景的阶段？
他状似无意地试探：“你觉得这样很浪漫？”
“对啊！”苏新皓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向往的光芒，“包下整个餐厅，还有专门的乐队演奏，多用心啊！这难道不算是成熟男人的浪漫吗？”
成熟男人的浪漫？
朱志鑫挑了挑眉。他理解的成熟男人的浪漫，或许是在对方加班时默默点一份热粥送到公司，是在对方父母生病时毫不犹豫地拿出积蓄和联系医院，是记住对方所有细微的喜好和禁忌，是在琐碎生活里给予坚实的依靠和陪伴。
而不是这种……浮于表面的、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场景。
但他没有直接反驳，只是淡淡地说：“浪漫有很多种形式。”
苏新皓却来了兴致，他转过身，面向朱志鑫，一副要跟他认真探讨的架势：“那叔叔，你觉得什么是成熟男人的浪漫？”
朱志鑫被问住了。他沉吟片刻，试图用对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可能是……更实际的，落在实处的关心和行动。比如，记得对方不喜欢吃香菜，所以点菜时会特意叮嘱；或者对方工作累了，主动承担家务……”
他还没说完，苏新皓就皱起了鼻子，表情带着明显的“不认同”：“啊？那不就是日常琐事吗？哪里浪漫了？一点惊喜都没有！”
朱志鑫：“……” 他感觉自己的“成熟浪漫观”受到了挑战。
苏新皓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他心目中“真正的浪漫”：“浪漫就是要出其不意！要让人心跳加速！比如突然出现在对方教室门口接他放学！或者在他生日的时候，召集所有朋友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派对！再不然……就像电影里这样，准备一个超华丽的场合告白！”
朱志鑫听着这些充满青春校园气息的“浪漫”点子，嘴角微微抽搐。他突然意识到，和一个心理年龄十八岁的少年讨论“成熟男人的浪漫”，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来：“但是生活不是电影，更多的还是平淡的相处。那种细水长流的陪伴和了解，难道不更珍贵吗？”
“珍贵是珍贵，”苏新皓撇撇嘴，“但是和浪漫是两回事嘛！叔叔，你是不是……不太懂浪漫啊？”他说着，还用一种“果然年纪大了就是不一样”的眼神同情地看了朱志鑫一眼。
朱志鑫感觉胸口又中了一箭。他不懂浪漫？他当年……好吧，他当年好像也确实没做过什么太夸张的事。但他觉得那些实实在在的付出，比华而不实的场面重要得多。
看来，代沟确实存在，而且还不小。
苏新皓见朱志鑫不说话，以为自己说中了，便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热情地凑过来：“叔叔，你看！这才叫浪漫！你快多学学！”
朱志鑫低头一看，平板上正播放着一段短视频合集——各种土味情话、夸张的求婚场面、以及一些刻意营造的“霸总式”惊喜。背景音乐还格外煽情。
朱志鑫的额角开始隐隐作痛。
“你看这个！”苏新皓指着一条视频，里面男主角用蜡烛在地上摆了个巨大的心形，“多用心啊！虽然有点土，但是感觉很真诚！”
朱志鑫看着视频里那密密麻麻的蜡烛，第一反应是：消防安全隐患太大。
又一条视频，男主角送给女主角一大束俗气的蓝色妖姬，还配着闪瞎眼的彩灯。
朱志鑫：“……” 他觉得苏新皓失忆前的审美要是这样，他们可能根本走不到一起。
“还有这个！这个！”苏新皓越看越兴奋，指着一条“男朋友必做的十件浪漫小事”的总结视频，开始念，“第一条，每天对她说早安晚安！第二条，记住所有纪念日！第三条，陪她看无聊的偶像剧！第四条……”
朱志鑫听着这些条条框框，终于忍不住，抬手按住了苏新皓喋喋不休指点江山的手指，无奈地叹了口气：
“皓皓。”
“嗯？”苏新皓抬起头，眨巴着清澈又无辜的大眼睛。
朱志鑫看着他那副认真教学的模样，心里那点因为“不懂浪漫”而被鄙视的郁闷忽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好笑和纵容的柔软情绪。他揉了揉苏新皓的头发，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你说的那些，是形式。”
“真正的浪漫……”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新皓因为刚才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声音低沉而温和，
“是即使忘记了所有形式，也依然想对一个人好的本能。”
苏新皓愣住了，他看着朱志鑫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情绪复杂难辨，却让他莫名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小声重复：“……本能？”
“嗯。”朱志鑫收回手，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视屏幕，电影已经演到了婚后柴米油盐的平淡阶段。
苏新皓抱着平板，看着朱志鑫线条冷硬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温柔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看平板上那些浮夸的“浪漫教学”，第一次对自己的“浪漫标准”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
难道……那些日常琐事里，真的藏着比烛光晚餐更打动人的东西吗？
他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
而朱志鑫则在心里默默记下：以后绝对，不能再让这小子刷那些乱七八糟的短视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