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社死现场
朱志鑫觉得，自己这三十年积攒的冷静自持，在苏新皓失忆后的四十八小时内，已经濒临破产。
他好不容易用“合租室友”和“亲戚家小孩暂住”的离谱组合拳，勉强让“十八岁”苏新皓接受了他们共处一室的事实。小朋友虽然眼神里还带着“这个叔叔好像有点奇怪但看起来很有钱应该不是坏人”的复杂判断，但总算没有再追着问“为什么我的睡衣和你是同款不同色”这种致命问题。
然而，朱志鑫忘了，生活总是会在你以为能喘口气的时候，给你来个迎头痛击。
比如，访客。
这天是周末，朱志鑫正试图向对智能家居表现出极大兴趣的苏新皓解释，为什么不能对着智能音箱连续问十遍“今天天气怎么样”。门铃响了。
朱志鑫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完了。
门外站着两张熟悉到让他头皮发麻的脸：张极和张泽禹，他和苏新皓共同的好友，也是见证了他們从暧昧到热恋再到如今（失忆前）疑似“感情危机”的全过程目击者。
这俩活宝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朱志鑫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装不在家？说他出差了？或者说苏新皓回父母家了？
还没等他想出完美的对策，身后的苏新皓已经好奇地凑了过来：“叔叔，谁啊？”
门外的张极耳朵尖，立刻嚷嚷起来：“老朱！开门！知道你在家！我们给你和苏哥带了好吃的！再不开门我们可自己用备用钥匙进了啊！”（备注：他们关系极好，互相有对方家门钥匙以备不时之需）。
备用钥匙！朱志鑫眼前一黑。他差点忘了这茬。
迫不得已，他只能硬着头皮，在苏新皓纯真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了门。
“Surprise！”张极拎着一袋烤串，张泽禹抱着一箱啤酒，笑容灿烂地挤了进来。
然后，他们的笑容在看到朱志鑫身后那个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居家服、额角贴着创可贴、眼神清澈又带着点怯生生好奇的苏新皓时，瞬间凝固了。
空气仿佛静止了三秒。
张泽禹最先反应过来，压低声音，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朱志鑫，语气充满了谴责：“朱志鑫儿？！你……你行啊！苏哥这才……这才几天没见？你这就……这就往家里带新人了？！还是个……这么嫩的？！” 他显然把失忆后气质干净的苏新皓当成了朱志鑫不知从哪儿招惹来的“小男朋友”。
张极也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烤串袋子差点掉地上，痛心疾首：“老朱！我知道你跟苏哥最近是有点……但那也不能……这这这……你对得起苏哥吗？！”
朱志鑫太阳穴突突直跳，感觉自己快要心梗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被他俩这架势弄得有点紧张的苏新皓，下意识地往朱志鑫身后缩了缩，然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住在这里的“合法性”，或者说，是为了维护这个虽然有点怪但给他地方住的“叔叔”，他鼓起勇气，小声地、带着点辩解意味地开口了：
“我……我不是新人。我住这里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然后，在朱志鑫惊恐的目光中，他抬起手指了指朱志鑫，用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语气，对目瞪口呆的张极和张泽禹说：
“而且，叔叔他人挺好的，就是……就是早上给我煎鸡蛋的时候，有点笨手笨脚的，把鸡蛋煎糊了，厨房现在还一股糊味呢。”
“……”
死一样的寂静。
朱志鑫清晰地听到自己社会性死亡的声音。他仿佛能看到自己那点所剩无几的形象，在张极和张泽禹瞬间变得无比诡异和憋笑的目光中，碎裂成渣，随风飘散。
叔叔？煎糊鸡蛋？笨手笨脚？
张极和张泽禹的表情从震惊到困惑，再到一种极力压抑却快要喷薄而出的爆笑，最后定格在了一种“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但我不确定而且这秘密好像还很搞笑”的扭曲状态。
“叔……叔叔？”张极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看看一脸“我说错什么了吗”的苏新皓，又看看面如死灰、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朱志鑫，cpu都快干烧了。
朱志鑫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失忆了。记忆停在十八岁。”
“失忆？！！十八岁？！！”
张极和张泽禹同时惊呼，眼睛瞪得像铜铃。这下，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为什么苏新皓看起来这么嫩，为什么叫朱志鑫叔叔，为什么……会爆料如此炸裂的糗事。
下一秒，张极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和张泽禹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啤酒摔了。
“哈哈哈哈！叔叔！煎糊鸡蛋！哈哈哈哈！朱志鑫你也有今天！”
“哎哟我不行了……苏哥……十八岁的苏哥也太耿直了吧！哈哈哈！”
朱志鑫站在原地，脸黑得像锅底，脚趾尴尬地能抠出一座芭比梦想豪宅。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而罪魁祸首苏新皓，看着笑作一团的张极和张泽禹，又看了看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朱志鑫，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他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朱志鑫的衣角，仰起脸，眼神里带着点无辜和讨好，小声问：
“叔叔……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朱志鑫低头，看着那双和小时候如出一辙、让人无法真正生气的眼睛，所有憋闷和尴尬，最终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奈和认命的叹息。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没事。”他声音干涩，“你……没说错。”
只是你叔叔我，这辈子大概都没脸在这俩货面前摆酷了。
朱志鑫在心里默默流泪，感觉自己的“酷哥”人设，从苏新皓失忆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上了崩坏的不归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