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公然求娶

申时宫宴正式开始，晏国皇帝柏青瑜身着玄色礼服坐在主位上，原本皇后的位置空着。皇贵妃坐在右下首，然后是其他妃嫔，对面依次是柏玉潇夫妇、柏玉皓、柏殊予、柏昭平、柏昭熙。柏青瑜只有一个弟弟，早在先皇还在世时就是闲云野鹤的性子，这种宫宴他一般不会到场，只是每年照例在太子上首为他留出位置来。

按照以往惯例，众人用过饭品了菊花酒，再到皇家训练场观看打马球和蹴鞠比赛，直到戌时再回到御花园赏月。马球赛刚开始，柏殊予有些兴致寥寥，索性想着讨了旨回飞鸾殿休息，越贵妃却不肯，说难得阖家吃个团圆饭，况且虽和亲人选未定，只准她一个时辰，戌时二刻回来一同赏月。

柏殊予信步走出训练场，一转头就看见隔壁的演武场内有两个人正在弯弓射靶子。凌风和柏玉皓在场上和柴哈儿比赛打马球去了，越楚倒也罢了，怎的王誉也在这里？柏殊予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白衣的是王誉，只见他骑着马飞奔向前，每一支箭都正中靶心。反观一旁的越楚却没有这样的好身手，羽箭越射越偏，五箭过后竟连弓都有些握不住了。

王誉见了忍不住翻白眼，“行了！怎么回事，我家府上的杂役都比你射的好！”

“这么说改日我得亲自登门，王兄务必赏脸把你那仆役借我两日！”

越楚乐呵呵地接过话茬，一拉缰绳控住马儿，利落地翻身下地，“也好向他讨教讨教！”

“算了”王誉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我那杂役勤快得很，要是被你气死了怎么办！”

“景行，你说话越来越像一个人了”，越楚撇了撇嘴，眼底的笑意更甚，“跟棒槌似的”

柏殊予站在原地饶有兴趣的望着二人你来我往相互调侃。众所周知越楚不会武功，王誉滴酒不沾，偏生两人的关系还不一般，关于他俩的传闻更是被茶楼的说书先生写成话本子传的满天飞。以往人多的时候王誉见了他总要回避一二，今日倒是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了。

今日过后，恐怕又有好戏看了。

柏殊予径自转过身离开了。殊不知与此同时越楚也不干了，说是给二殿下助威去，王誉无奈地摇着头提醒他，“你自个注意点”

“知道了！”越楚教程飞快，说话间已经直奔演武场门口去了。

柏殊予在凉亭下用了些许鲜果茶水，靠着座椅小憩，隐约感受到一阵清风裹挟着淡淡的药香拂过，醒来时见绿萼正跪坐在一旁轻轻摇着小团扇为她扇风。

“公主，早些时候奴婢在御花园门口遇着祝小姐，说是有人为答谢公主殿下大恩，托她呈小扇给您，说是用药汁浸过，有安神静气之效”

柏殊予接过小扇轻轻一嗅，不禁失笑，分明透着一股甘草的味道，这功效怕是胡诌的。

这话乍一听有些不着调，柏殊予略一思忖，这些日子身上确实不爽利夜里睡不安稳，莫非那人是有意为之？她唤绿萼凑近，附耳吩咐了几句话，起身信步往宴庆宫的方向走去。

戌时三刻，柏青瑜领着众人移步到宴庆宫外赏月品月团，柴哈尔起身敬酒，临了朗声道:“大宴的皇帝陛下，柴哈儿来大宴十日承蒙太子殿下关照，见识了鄞州繁华，不同凡响。柴哈尔此番奉父王之命，愿以赤诚之心，借此良辰求娶安阳公主殿下。臣国虽远在大漠，然兵甲充足、粮草丰饶，愿与上国结秦晋之好，永为藩屏，共御外侮。若蒙陛下恩准，臣愿以黄金万两、宝马良驹千匹为聘，尊上国之礼仪，待安阳公主如珍宝，誓以两国百姓安宁为己任，不负陛下重托、不负公主芳名”

柴哈儿恭敬地行了礼，这是和亲使团第三次公开求娶，柏青瑜却没有直接回应他。只见柏玉皓错开一步上前行礼道:“陛下，安阳公主乃我大宴金枝玉叶，远嫁之事，关乎社稷安稳与公主一生幸福。儿臣以为此事尚需从长计议，断不可仓促应允，委屈了公主。”

“陛下圣鉴，柴哈儿此番诚心求娶，非为一己之私，实乃为两国万年之好。敝国愿与大宴通商互市，共御外敌，公主下嫁，实为两国社稷之福”

柴哈尔转而向柏玉皓行礼，言辞恳切，“二殿下忧心公主幸福，柴哈尔感同身受。敝国虽远，但小王愿立誓此生唯公主一人为妻，后宫虚设；公主若思念故土，大宴使节可随时探望，此生定护她周全，敬重她、爱惜她，绝不让公主受半分委屈”

柏青瑜正要发话，柏玉皓当即接过话茬，“王子远道而来，一片赤诚可感。不如暂缓议亲，待王子在我国多留些时日，让公主也能了解殿下的诚意与风采，再做定夺不迟？”

高台上轻笑出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噤声等候裁定，柏青瑜却也不急，转而看向台下的柏殊予。

“殊儿，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柏殊予闻言起身径直行至柏玉皓身边，向柏青瑜屈膝行礼，又朝柴哈尔微微颔首，这才郑重道:“安阳谢父皇垂询。儿臣以为两国邦交乃社稷根基，儿臣深明其重；然婚嫁亦系终身福祉，非一朝一夕可定。王子殿下远道而来，心意可嘉，然儿臣与殿下素未谋面，若仅凭一纸婚约维系邦交，他日情意不睦，反成两国嫌隙，岂非得不偿失？愿父皇允儿臣暂缓时日，体察王子殿下之品性胸襟。儿臣既为大宴公主，当以社稷为重，亦求心安顺遂，望父皇体恤”

此言一出，宴会上顷刻间落针可闻。越楚和凌风相视一眼，正待起身，只见柏青瑜率先一步步走下台阶，心情大好，“王子远道而来，一片赤诚，朕心甚慰。明王性情耿直，无非是疼惜胞妹，王子不必介怀。婚姻大事，关乎终身，朕不忍爱女仓促应允，也想让王子看到她心甘情愿的模样。不如这样，王子且在驿馆安歇，朕让公主好好思量，同时让礼部筹备相关仪典。待诸事妥当，朕必亲自为你们主婚，成就这段两国佳话。”

这便是当下最好的结果了， 三人随即谢恩。

柏青瑜发话，和亲一事便定了下来，大臣们纷纷称颂，只凌风几人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与此同时，假山角落，身形瘦小的宫女提着一盏早已熄灭的宫灯不安地四处张望。片刻后，宫墙下一个窈窕身影匆匆踏月而来，走近了才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塞到她手里，低声交代道:“务必小心行事，否则主子那里谁都保不住你！”

两人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