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书?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承乾宫的烛火便已熄灭。刘彻起身时,南霖苑仍在熟睡,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想来是睡得安稳。他凝视了她片刻,才轻手轻脚地更衣上朝。

早朝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庄严肃穆。刘彻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炬,开始处理政务。当内侍将昨夜南霖苑批阅过的那几卷竹简呈上来时,他的眼神微微一凝,随即不动声色地翻开。

只有他知道,那些原本用鲜血书写的隶书字迹,经过一夜的风干,已经从最初的深红,变成了一种沉静而略带暗褐色的暗红,像陈年的朱砂,又似岁月沉淀的痕迹。字迹虽不如墨色那般浓黑清晰,却自有一股别样的力量,仿佛每一个字都浸透了书写者的心血与真诚。

“陛下,此乃昨夜加急送来的地方灾情奏报,还请陛下圣裁。”内侍躬身禀报。

刘彻点点头,将其中一卷竹简递向下方:“公孙爱卿,你先看看。”

公孙弘,当朝丞相,年近七旬,学识渊博,为人谨慎。他接过竹简,先是习惯性地躬身谢恩,然后才缓缓展开。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竹简上的字迹时,整个人却猛地一怔,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这字迹……”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旁边的几位大臣听见。

众人纷纷侧目,好奇地看向公孙弘手中的竹简。只见那竹简上的字迹并非平日里陛下惯用的遒劲有力的小篆,而是一种略显稚嫩却工整清秀的隶书。更令人惊异的是,那字迹的颜色并非墨黑,而是一种奇异的暗红色,仿佛用什么特殊的颜料书写而成。

“丞相,此字迹为何颜色如此怪异?”一位年轻的御史忍不住问道。

“是啊,丞相,这倒像是……像是用血写的?”另一位大臣也凑了过来,仔细端详着,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

“血书?这可是大不敬啊!”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用血书写奏章?”

“莫非是有刁民意图诅咒陛下?”

“不对,这字迹虽显稚嫩,却字字工整,不像是诅咒之言……”

议论声此起彼伏,大臣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震惊,有疑惑,有愤怒,也有好奇。血书在古代被视为不祥之兆,尤其在涉及皇权的奏章上出现,更是非同小可。

公孙弘脸色凝重,他反复翻看竹简,越看越是心惊。这字迹虽然颜色怪异,但内容却条理清晰,分析入理,甚至提出了一些颇为独到的赈灾建议,绝非寻常刁民所能写出。而且,这竹简分明是从宫中流出,绝非宫外之人所能接触。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龙椅上的刘彻,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此……此奏章之上的字迹,不知是何人所书?其颜色……”

刘彻坐在龙椅上,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众人的反应。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压下所有的议论:“诸位爱卿,此乃朕昨夜……一时兴起,亲自所书。”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瞬间让整个朝堂鸦雀无声。大臣们全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彻。陛下亲自用血书写奏章?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公孙弘更是惊得差点失手将竹简掉在地上,他连忙躬身:“陛下!万万不可啊!血书不祥,陛下万金之躯,岂能为此等之事?此乃对上天的不敬,对社稷的不祥啊!”

其他大臣也纷纷反应过来,跪倒一片,齐声劝谏:“陛下三思!万万不可再为此事!”

刘彻看着下方跪倒的群臣,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诸位爱卿平身。朕知道你们的担忧。但昨夜之事,事出有因。朕只是想让诸位看看,这世间,除了墨色,还有一种颜色,更能触动人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这奏章上的建议,诸位可曾细看?其言虽浅,其意却深。有时候,最真实的声音,往往不是用墨写出来的,而是用心,用血,一笔一划刻出来的。”

大臣们面面相觑,虽然依旧不解陛下为何要如此行事,但见陛下态度坚决,且言语之中似有深意,也不敢再强行劝谏,只好纷纷起身,重新站回原位,只是看向那几卷血书竹简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刘彻不再理会众人的目光,他拿起另一卷血书竹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此等赤诚之心,朕心甚慰。传朕旨意,即刻按照奏章上所提之法,调拨粮草,赈济灾区。另外……”

他微微停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大殿的墙壁,望向了承乾宫的方向:“以后,凡有此等赤诚之言,无论其形式如何,朕,皆愿闻之。”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大臣们心中虽有千般疑惑,但也只能躬身领旨:“臣等遵旨!”

只有刘彻自己知道,他口中的“赤诚之心”,并非指他自己,而是指那个昨夜在灯下,用自己的血,一笔一划,写下那些字迹的傻丫头。

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声音,值得被听见。她的心血,值得被珍视。

而此刻,承乾宫的偏殿里,南霖苑终于悠悠转醒。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完全不知道,自己昨夜一时冲动写下的血书,已经在朝堂之上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她只记得,自己好像……用了血写字?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指,只见食指指腹上,结着一块小小的、深色的血痂。

“哎呀!”她惊呼一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夜的疯狂举动。

“完了完了……”她懊恼地抓着头发,“我怎么能用血写字呢?那可是皇帝的奏章!这要是被发现了,我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团团转。她不知道,此刻的朝堂之上,她的“罪行”已经被陛下揽到了自己身上,而她的名字,也第一次,以一种如此特殊的方式,进入了大汉最高权力中心的视野。

这深宫的风,似乎真的要变了。

南霖苑急得在屋里团团转,满脑子都是“血书被发现怎么办”,越想越慌,索性推开房门想找刘彻“负荆请罪”——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可她刚冲出门槛,就“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哎哟!”

“对不起对不起!”南霖苑被撞得趔趄了两步,连忙道歉,抬头就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却见对面的丫鬟捂着额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丫鬟正是锦书。她奉卫子夫之命,端着精致的食盒和装珍珠粉的锦盒来承乾宫,本就因要给“情敌”送东西一肚子火气,此刻被人撞得头晕目眩,更是火上浇油。

“你……没长眼啊!”锦书揉着发疼的额头,语气尖利,眼神里满是不耐烦,正要抬头骂得更凶,可当她看清面前人的模样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活了二十多年,在宫里见多了美人。皇后卫子夫温婉大气,李夫人倾国倾城,后宫三千佳丽各有各的风情,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宫装,头发随意挽了个松松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许是刚睡醒,她的眼睛还带着几分水汽,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亮得惊人。皮肤是那种通透的白,透着淡淡的粉,尤其是被撞得微微泛红的鼻尖,小巧又精致,像初春刚绽放的桃花瓣。

最难得的是她身上的气质,干净得像一汪清水,没有丝毫深宫女子的算计和阴郁,只有一种未经世事的鲜活和懵懂。明明是撞了人,眼神里却满是无措和真诚的歉意,像一只不小心闯了祸的小鹿,让人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锦书看得有些失神,手里的食盒都忘了递出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陛下会对这个女子另眼相看。这样的人,在这污浊的深宫里,就像一束光,轻易就能照亮人心。

南霖苑见她盯着自己看,半天不说话,心里更慌了,以为自己撞坏了人,连忙又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去碰锦书的额头,动作自然又纯粹,没有丝毫谄媚或讨好。

锦书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想起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重新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将食盒递到她面前:“我没事。这是皇后娘娘让我送来的珍珠粉和点心,给你接风洗尘。”

她的语气依旧算不上友好,但比起刚才的尖利,已经缓和了不少。

南霖苑愣了一下,看着那精致的食盒,又想起昨天在宣室殿见到的那位温婉的皇后,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连忙伸手接过食盒,感激地说道:“谢谢皇后娘娘!也谢谢你啊,姐姐。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撞疼你了。”

她的笑容很真诚,像春日的阳光,温暖又明媚。

锦书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的那点不快竟又消散了些。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东西送到了,我走了。”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了,只是脚步似乎比来时,慢了几分。

南霖苑抱着食盒,站在原地,看着锦书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疑惑。这个丫鬟一开始好像很生气,怎么后来又不骂了呢?

不过她也没多想,抱着食盒开开心心地回了房间。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一盒晶莹剔透的珍珠粉,还有几样精致的点心,香气扑鼻。她拿起一块点心尝了尝,甜而不腻,好吃极了。

“皇后娘娘人真好。”她一边吃,一边小声嘀咕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已经让那位高傲的锦书丫鬟,在心里对她的印象,悄悄改变了。

而此刻的朝堂之上,刘彻已经处理完政务,正快步赶回承乾宫。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那个傻丫头,想看看她发现自己的血书引发了轩然大波后,会是什么反应。

一场由血书引发的风波,才刚刚开始。而身处风波中心的南霖苑,却还在为皇后娘娘送的点心,吃得津津有味。

长乐宫偏殿,熏香袅袅,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卫子夫斜倚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椅上,手中捧着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茶烟轻绕,氤氲了她温婉的眉眼。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绣暗纹的宫装,乌发松松挽起,只簪一支羊脂玉簪,虽已年过三十,却依旧气质如兰,风华不减。

锦书垂首立于阶下,神色复杂,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指节微微泛白。听到皇后询问,她深吸一口气,才低声应道:“娘娘,人……见到了。”

卫子夫轻轻吹了吹杯中浮叶,啜饮一口,目光落在锦书脸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洞察力:“哦?她怎么样?”

锦书犹豫了一下,脑海中又浮现出南霖苑那张干净澄澈的脸,那双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还有她真诚道歉时微微泛红的鼻尖。她本想按照预想,说些“举止轻浮”“不知礼数”之类的话,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锦书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她看起来……很单纯。刚才在承乾宫门口,不小心撞了我,态度倒是诚恳,一个劲地道歉。”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模样……也确实生得极好,是那种……干净得让人不忍心苛责的好。”

卫子夫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眼底却无半分波澜。她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杯沿,声音依旧温和:“单纯?在这深宫里,单纯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却是催命符。”她抬眼看向锦书,“你觉得,陛下是因为她的模样,才留她在身边的?”

锦书摇摇头,又点点头,神色有些茫然:“奴婢……奴婢说不好。但陛下对她,确实不同。承乾宫的人都说,陛下昨夜让她住在了寝宫隔壁,还亲自给她盖被子……”

“盖被子?”卫子夫重复了一遍,眼神微微一凝,随即又恢复如常,“倒是难得。陛下登基这么多年,除了当年的李夫人,还从未对谁如此上心过。”她沉默片刻,忽然话锋一转,“对了,今日听宫里的人议论,说陛下早朝时,拿出的几卷竹简上,字迹是红色的?”

锦书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件事传得这么快。她连忙躬身道:“是。奴婢也听说了。据说那字迹颜色暗红,像是……像是用血写的。大臣们都议论纷纷,说这是不祥之兆,可陛下却说是他自己写的,还说……还说那是‘赤诚之心’。”

卫子夫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若有所思:“血书?陛下竟会为了她,不惜以万金之躯,行此等惊世骇俗之事?”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看来,这个南霖苑,确实不简单。”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开得正盛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雍容华贵。她轻声道:“锦书,你再去承乾宫一趟。不用刻意接近她,只是……多留意她的一举一动,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陛下如此破例。”

“是,娘娘。”锦书躬身应道,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她原本对南霖苑充满了敌意,可今日一见,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像对其他宫妃那样去嫉恨她。那个女孩,像一张白纸,干净得让人心疼。

卫子夫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记住,在这宫里,同情是最无用的东西。你只需做好你该做的事。”

“奴婢明白。”锦书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

卫子夫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茶杯,却没有再喝。她知道,南霖苑的出现,已经打破了后宫原有的平静。而陛下的态度,更是让她感到一丝不安。她必须弄清楚,这个突然闯入他们生活的女孩,到底是福,还是祸。

与此同时,承乾宫的南霖苑正抱着食盒,吃得不亦乐乎。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皇后和整个后宫关注的焦点。更不知道,一场围绕着她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而刚刚回到承乾宫的刘彻,一进门就看到南霖苑鼓着腮帮子,像只小松鼠一样吃着点心,嘴角还沾着一点碎屑。他原本准备好的质问和调侃,瞬间被这副可爱的模样冲得烟消云散。

他走过去,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碎屑,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傻丫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南霖苑抬头看到他,眼睛一亮,连忙拿起一块点心递到他嘴边:“陛下,你快尝尝!皇后娘娘送的点心,超级好吃!”

刘彻看着她递过来的点心,又看了看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心中一片柔软。他张口咬了一口,甜意瞬间在口中化开,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好吃吗?”南霖苑期待地看着他。

刘彻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好吃。但比点心更好吃的,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指上,眼神温柔,“是你的心。”

南霖苑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但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她的心跳却莫名地快了起来,脸颊也微微泛红。

她低下头,小声嘀咕:“陛下……你又说奇怪的话了。”

刘彻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知道,不管外面的风波如何汹涌,只要有她在身边,他的世界,就是完整的。

而这场由血书引发的风波,才刚刚开始。它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正一点点扩散开来,影响着整个大汉的朝堂,也影响着深宫里每一个人的命运。

承乾宫的偏殿里,阳光正好。南霖苑盘腿坐在软榻上,面前的小几上摆着皇后送来的食盒,她正用银簪子戳着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得慢悠悠的,像只晒太阳的懒猫。

刘彻刚下朝回来,一身明黄朝服还没来得及换,带着一身清晨的寒气和朝堂的威严,大步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到她这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大叔。”南霖苑抬头看到他,眼睛亮了亮,随口就喊了出来,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叫邻家哥哥。

得,又是这个他最不想听到的称呼。

刘彻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原本就带着几分严肃的眉眼,此刻更是冷得像冰。他大步走到桌前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摆出一副十足的威严和刻板模样,声音冷得能冻死人:“还有脸这样叫朕?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南霖苑手里的银簪子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放下银簪,从软榻上滑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头微微低着,小声辩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到你桌上的竹简堆得那么高,想帮你分担一点,还以为……”

还以为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皇帝用血写奏折,被大臣们赞誉有赤诚之心呢!结果倒好,现实直接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她心里直叫苦,恨不得抽自己两下——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把清宫剧的情节搬到大汉来!这里的大臣们可不吃这一套,只会觉得是不祥之兆!

“以为?”刘彻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你以为你是谁?后宫嫔妃?朝中大臣?还是朕的……什么人?竟敢私自动用朕的奏章,还用血书写?你可知这在律法上,是何等大逆不道的罪名?”

他的声音越来越严厉,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南霖苑心上。她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但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带着几分倔强:“我知道我身份低微,不该碰那些东西。可我就是看不惯你每天那么累,堆积如山的竹简,看得我都替你发愁!我用血写,是因为墨汁用完了,我不想吵醒你,也没想过什么不祥不不祥的……我只是想帮你!”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韧劲,像初春的小草,虽然柔弱,却有着破土而出的力量。她直视着刘彻的眼睛,里面没有恐惧,没有谄媚,只有纯粹的委屈和不解——她明明是好心,为什么到最后却成了大逆不道?

刘彻被她这副模样看得一愣。他原本是想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道这深宫的规矩,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倔强的眼神,他心里的火气瞬间就消了大半,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心疼。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缓和了不少,却依旧带着几分严肃:“你可知,今日早朝,大臣们看到那些血书,差点没把天掀翻?他们都说这是不祥之兆,请求朕严惩书写之人。若不是朕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你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

南霖苑听到“阶下囚”三个字,心里一紧,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她虽然胆子大,却也知道这深宫之中,伴君如伴虎,一点小事都可能掉脑袋。她刚才的倔强,不过是嘴硬罢了,心里早已吓得七上八下。

“我……我知道错了。”她低下头,声音小了下去,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刘彻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兽,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错了就好。”他的声音温柔了许多,眼神里满是宠溺,“但你要记住,在这深宫里,好心不一定能办好事。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先想一想后果,知道吗?”

南霖苑点点头眼眶更红了,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知道,刘彻是为了她好。若不是他,她现在恐怕已经性命难保了。

“谢谢陛下。”她小声说道,语气里满是感激。

刘彻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泪珠,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调侃:“好了,别哭了再哭,朕的奏折就真的没人帮着批阅了。”

南霖苑愣了一下,随即也破涕为笑。她抬起头,看着刘彻温柔的眼神,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遇到了一个愿意护着她的人。

“那……陛下,以后我还能帮你批阅奏折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神里满是期待。

刘彻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却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但以后只能用墨,不准再用血了。还有……”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指上,眼神心疼,“下次再受伤,一定要告诉朕,知道吗?”

“嗯!”南霖苑重重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阳光,温暖又明媚。

刘彻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一片柔软。他知道,这个傻丫头,虽然有时候胆大包天,不懂规矩,却有着一颗最纯粹、最善良的心。而这颗心,恰恰是他在这冰冷的深宫里,最需要的东西。

他拉起她的手,走到软榻边坐下,拿起一块点心递到她嘴边:“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快吃吧,皇后送来的点心,再不吃就凉了。”

南霖苑张口咬了一口点心,甜意瞬间在口中化开,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她靠在刘彻身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小声嘀咕:“陛下,其实我觉得,我的血书挺好看的,比墨写的有感觉多了……”

刘彻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宠溺:“是是是,你写的都好看。以后要是墨汁用完了,朕亲自给你磨血,好不好?”

“好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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