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论
南霖苑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宫墙,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刘彻的呼吸就在头顶,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混着他身上那股属于帝王的压迫感,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她活了二十五年,不管是在现代还是这古代,从未和异性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牵手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更别说被人这样困在怀里,连呼吸都带着暧昧的灼热。
“你干什么……离我远点……”她的声音比刚才弱了些,尾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不是不怕,是怕得很。方才那点跳脱和倔强,在这赤裸裸的亲近面前,瞬间被打回原形,只剩下少女般的慌乱和无措。
刘彻原本还带着戏谑的眼神,在听到她这声带着颤音的抗拒时,不经意间挑了一下眉。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能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真实恐惧,那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慌乱。这让他心头莫名一软,原本捏着她脸颊的手指,竟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伴随着宫女低低的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话音未落,卫子夫便提着裙摆走了进来。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宫装,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气质温婉娴静,眉眼间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却又不失柔和。可当她看到殿中那一幕时,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
刘彻依旧将南霖苑困在身前,两人距离极近,他微微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眼神深邃难辨;而南霖苑则缩在墙边,脸颊泛红,眼神慌乱,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这画面,亲昵得刺眼,与这肃穆的宫殿格格不入。
殿内的苏文和几个宫女太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头都不敢抬,纷纷死死地伏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砖里。皇后娘娘向来温婉,可谁也不敢保证,看到陛下对别的女子如此亲近,会不会动怒。这时候,谁要是敢抬头,那就是把脑袋往刀上送。
卫子夫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攥紧了手中的丝帕,指节微微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和失落——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入宫的青涩歌女,这么多年来,她见过太多帝王的恩宠与凉薄,早已学会了隐忍和从容。
她缓缓走上前,屈膝行礼,声音依旧温婉,听不出丝毫异样:“陛下,臣妾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在此,扰了陛下的兴致,还望陛下恕罪。”
刘彻听到卫子夫的声音,才缓缓松开了南霖苑,转身看向她,语气恢复了帝王的平静,却少了几分对南霖苑的灼热:“皇后怎么来了?”
南霖苑趁机从他身边溜走,退到了殿角,背对着他们,大口地喘着气,脸颊依旧滚烫。她能感觉到卫子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让她心里更加不安。
卫子夫站起身,目光扫过南霖苑的背影,又落回刘彻身上,语气温柔:“臣妾听闻陛下今日在宣室殿议事,想着陛下操劳国事,特意炖了些银耳羹送来,给陛下补补身子。”说着,她示意身后的宫女将食盒呈上来。
刘彻点点头,语气平淡:“有心了。放下吧。”
卫子夫看着他,又看了看角落里的南霖苑,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陛下,这位姑娘是……”
刘彻的目光落在南霖苑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味,语气带着几分随意:“哦,她叫南霖苑,是朕昨日在御花园捡到的,暂且留在宫里。”
“捡到的”三个字,轻描淡写,却像一根针,轻轻刺了卫子夫一下。她知道,能被陛下如此特殊对待的女子,绝不可能只是“捡到的”那么简单。但她没有再多问,只是温婉地笑了笑:“原来如此。南姑娘生得清丽脱俗,倒是个难得的美人。”
南霖苑听到卫子夫提到自己,只好转过身,对着她屈膝行礼,声音有些不自然:“民女南霖苑,参见皇后娘娘。”
卫子夫看着她,眼神温和,带着一丝长辈般的慈爱:“姑娘不必多礼。既然在宫里,就安心住下。宫里的规矩虽多,但只要姑娘安分守己,陛下和臣妾,都会善待于你。”
她的话看似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安分守己。南霖苑心里清楚,这是皇后在警告她,不要恃宠而骄,不要越界。
刘彻坐在案前,端起卫子夫送来的银耳羹,轻轻舀了一勺,却没有喝,只是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眼神深邃难辨。他知道卫子夫的心思,也知道南霖苑的不安,但他没有点破,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却又在无形中掌控着一切。
南霖苑低着头,不敢再看卫子夫,也不敢看刘彻。她能感觉到,这汉宫里的水,比她想象中还要深。卫子夫的温婉背后,是多年的隐忍和智慧;而刘彻的宠爱背后,是帝王的掌控和试探。她就像一只不小心闯入狼群的小羊,稍有不慎,就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皇后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刘彻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卫子夫知道,陛下这是要打发她走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屈膝行礼:“臣妾告退。陛下保重龙体。”说完,她又看了南霖苑一眼,才转身离开了大殿。
殿门关上的那一刻,南霖苑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
刘彻放下手中的银耳羹,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怎么?怕了?”
南霖苑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委屈和无奈:“你明知故问。皇后娘娘……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不高兴又如何?”刘彻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语气带着帝王的霸道,“朕是天子,朕想宠谁,就宠谁。她是皇后,就该有皇后的度量。”
南霖苑看着他,心里又气又无奈。这个男人,永远都这么霸道,这么理所当然。她知道,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只能叹了口气:“陛下,您就别再折腾我了。我只想安安分分地在宫里待着,等找到机会,就回家。”
“回家?”刘彻挑了挑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朕说过,你是朕的人,哪里也别想去。”
他伸出手,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容挣脱:“从今天起,你就住到承乾宫的偏殿去。那里离朕近,朕想看到你的时候,就能看到你。”
南霖苑想挣脱,却被他握得死死的。她看着他眼底的占有欲,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她只好认命地低下头,语气带着几分妥协:“知道了,陛下。”
刘彻看着她乖巧的模样,眼底的冰冷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语气带着几分宠溺:“乖,别想着跑。朕不会害你。”
南霖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帝王一时的戏言。但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命运,已经和这个男人紧紧地绑在了一起。而这深宫之中的拉扯与试探,也才初次开场
卫子夫回到长乐宫的寝殿,刚跨过门槛,便再也支撑不住,脚步踉跄了一下。贴身丫鬟锦书连忙上前扶住她,声音里满是担忧:“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陛下……”
卫子夫摇了摇头,示意她扶自己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她靠在软垫上,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窗外的阳光正好,却照不进她此刻沉郁的心底。
“无妨。”她轻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只是……后宫,只怕又要添新人了。”
锦书闻言,脸色瞬间变了。她伺候卫子夫多年,最是了解这位皇后的心思。从一个平阳府的歌女,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其中的艰辛与不易,她都看在眼里。卫子夫向来温婉贤淑,从不与人争风吃醋,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心,没有感情。陛下的恩宠,是她在这深宫里唯一的依靠,也是她最大的软肋。
“娘娘,您是说……那个叫南霖苑的姑娘?”锦书压低声音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愤不平,“不过是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还让陛下对她另眼相看!依奴婢看,她就是个狐媚子,专门来勾引陛下的!”
“锦书!”卫子夫猛地睁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严厉,“不得胡言!陛下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测的?南姑娘……她确实与众不同。”
她想起在宣室殿看到的那一幕。那个叫南霖苑的女子,穿着素净的宫装,却难掩一身清丽脱俗的气质。她不像后宫里那些精心雕琢的妃嫔,眼神里没有谄媚,没有算计,只有一种未经世事的鲜活和倔强。尤其是她看着陛下时,那种又怕又不服输的模样,是卫子夫从未见过的。
陛下的眼神,她太熟悉了。那是一种被新鲜事物吸引的、带着探究和兴味的目光。这么多年来,陛下对她的恩宠,早已从最初的热烈,沉淀为一种相濡以沫的亲情和信任。他或许还会对她温柔,对她尊重,却再也不会有那样灼热的、仿佛要将人燃烧殆尽的眼神。
“她很干净。”卫子夫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没有被这深宫的污浊所浸染。陛下……或许就是喜欢她这份干净吧。”
锦书还是不服气:“可再干净又如何?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娘娘您才是陛下的结发妻子,是这后宫的主人!那个南霖苑,不过是陛下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迟早会被陛下抛之脑后的!”
“玩物?”卫子夫自嘲地笑了笑,眼神里满是落寞,“锦书,你忘了,我当初不也是陛下一时兴起的‘玩物’吗?若不是后来生下戾太子,若不是卫家争气,我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的话让锦书瞬间语塞。是啊,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在平阳府舞会上被陛下看中的歌女,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可这其中的辛酸,只有卫子夫自己知道。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地位,维护着卫家的荣耀,不敢有丝毫懈怠。可现在,一个突然出现的南霖苑,却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娘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南霖苑一步步爬上您的头吧?”锦书急切地问道。
卫子夫沉默了片刻,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的庭院里,几株牡丹开得正艳,雍容华贵,却也带着几分脆弱。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一片花瓣,语气平静得可怕:“怎么办?凉拌。”
“啊?”锦书愣住了。
“陛下既然喜欢她,我们就不能拦着。”卫子夫转过身,眼神里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和智慧,“越是阻拦,陛下就越是会护着她。到时候,反而会让陛下对我们心生不满。”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锦书,你记住,在这深宫里,最忌讳的就是争风吃醋。尤其是在陛下面前,我们要表现得大度,表现得懂事。陛下是天子,他想要的东西,没有人能阻止。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守好我们的本分。”
“可是娘娘……”
“没有可是。”卫子夫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坚定,“我是皇后,是这后宫的表率。我要让陛下知道,不管他有多少妃嫔,我永远都是那个最懂他、最支持他的人。至于南姑娘……”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她既然敢来这后宫,就要有承受这后宫风雨的准备。这深宫的水,可比她想象中要深得多。她的那份干净和鲜活,能不能在这深宫里保持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卫子夫知道,自己不能用强硬的手段去对付南霖苑。那样做,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她要做的,是静观其变,是用自己的智慧和地位,一点点地消耗掉南霖苑的棱角和鲜活。她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在这深宫里,只有懂得隐忍和变通的人,才能走得更远。
“锦书,”她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语气缓和了些,“去把我那盒上好的珍珠粉取来。再备一份精致的点心,送到承乾宫的偏殿去,就说是我这个做皇后的,给南姑娘接风洗尘。”
锦书愣住了,不解地看着她:“娘娘,您还要给她送东西?”
“当然要送。”卫子夫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深意,“我们不仅要送,还要送最好的。让她知道,在这后宫里,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也让陛下知道,我这个皇后,是何等的大度。”
锦书虽然还是有些不理解,但还是恭敬地应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看着锦书离去的背影,卫子夫再次走到窗边。她看着庭院里那几株盛开的牡丹,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知道,一场新的风暴,即将在这深宫里拉开序幕。而她,必须做好准备,迎接这场风暴的到来。她不会轻易认输,因为她是卫子夫,是这大汉的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