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
(属于自嗨文了,很多在现实中自己遇到了真实的事情)
缴费处的电子屏滚动着金额,毕锐竞盯着那串数字,喉结滚了滚——光一个VIP病房押金就够他小半年工资,难怪叶晚说这医院“豪华”,是真把他当提款机薅。他摸出钱包里的身份证,白色卡面在灯光下泛着哑光,彩色照片上的自己还带着新兵蛋子的青涩,家庭地址一栏清清楚楚印着“PBB家属院3栋”。
“刷卡。”毕锐竞把卡递过去,指尖还在发颤。
收费员接过卡,又看向旁边的陆凛:“先生,您的证件。”
陆凛掏出钱包,抽出的卡片却让毕锐竞愣了愣——不是白色卡面,是带着暗纹的彩色硬卡,印着朵盛放的紫荆花,照片是黑白的,眉眼间的冷硬比现在柔和些,姓名栏里的“陆凛”旁边,还跟着串英文“Luk Lam Rayon”。
“这是……身份证?”毕锐竞的声音发飘,“怎么是黑白照?还印着花?”
周围的人听到声音都看了过来,围着陆凛七嘴八舌的,很明显陆凛已经习惯了,因为和别人不一样,走到哪都要接受别人的目光
收费员惊诧的接过刷卡,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这位先生是香港特别行政区户口吧?那边的证件都是这制式,回归后统一加了紫荆花标识。”
话音刚落,言逸也掏出证件缴费,卡面和陆凛的一样,黑白照片上的垂耳兔Omega还带着点婴儿肥,姓名栏写着“言逸Yim Yat Roscoe”。陆上锦在旁边不耐烦地掏证件,卡片“啪”地拍在柜台,他没好气地说:“快点,别磨叽。”
毕锐竞探头去看,陆上锦的卡面同样印着紫荆花,黑白照片比现在瘦些,眼神桀骜得像没驯熟的鹰,姓名栏赫然写着“Luk Sheung Kam Adrain”。
“这名字……”毕锐竞没绕过来,“不是陆上锦吗?”
“粤语拼音。”陆上锦扯过卡,指节捏得发白,“从小到大填个表都得写两遍,烦得要死。学业水平考试的时候,那老师字母都认不全,直接念L…u…k,尴尬死了”
叶晚赶紧帮助谈梦,他是内地户口。刚缴完谈梦的检查费,闻言挑了挑眉:“你们证件都是这样?黑白照跟遗像似的。”
“可不是嘛!”陆上锦的火气瞬间上来了,嗓门拔高半度,“小学时同学见了就笑,说‘陆上锦你这是提前拍好遗像了?’,我跟人打了三架!中考考市重点,就因为这户口,明明分数够了,非要多交五万赞助费,还得比本地生高五十分才行——好像我们是偷渡来的似的!”
言逸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声音放软:“别气了,现在政策松多了。”
“松个屁!”陆上锦瞪着缴费单,“上次开车违章,交警看我证件愣了三分钟,说‘你这卡别是假的吧?’;注册个游戏账号,实名验证总说‘信息不符’;就连谈梦这医院,上次来陪言逸做检查,前台都把我当境外人士登记,问我‘有没有入境证明’!”
他越说越急,尾音都带了点颤:“你们都用彩色照,就我们是黑白的,还印着破花,搞得跟特殊物种似的……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毕锐竞张了张嘴,却被叶晚用眼神制止了。叶晚瞥了眼陆凛的证件,黑白照片里的年轻Alpha眼神凌厉,倒比现在多了点冲劲,他慢悠悠开口:“回归才十几年,制度没完全统一很正常。当年你们那边刚回来时,PBB招人的时候还特意标注‘香区户籍优先’,说你们懂双语,适应快。”
“那是他们需要我们的时候。”陆上锦别过脸,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不需要的时候,就拿这破证当笑话看。主要是,我们去PBB也不给编制,签的是劳务合同,因为是非中国居民”
毕锐竞看着手里的白色卡片,又看了看陆凛他们的紫荆花卡,突然觉得那朵花印在黑白照旁边,其实挺好看的——像在说,不管是哪的证件,哪的人,现在都揣着同一片土地的印记。
这个时候前台那几个人七嘴八舌了一通后,终于有了结论。
“陆先生,咱们大陆只能刷回乡证……”陆上锦才想起来“忘了!”
陆上锦正捏着那张三寸黑白照证件犯嘀咕,指尖突然在包里摸了个空——刚才缴费时还顺手塞回去的卡套没了。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把帆布包底朝天倒过来,钥匙、打火机、半包烟、言逸给的薄荷糖滚了一地,唯独缺了那个深绿色的卡套。
“操!”陆上锦低骂一声,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扒拉,语气里的烦躁瞬间盖过了刚才的抱怨,“我回乡证呢?!”
言逸赶紧蹲下来帮他捡东西,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烟盒时顿了顿:“回乡证?你刚才不是还拿着吗?”言逸有的时候也弄丢,虽然这就是他在内地的身份证。
“就那个灰蓝色的卡!”陆上锦的声音发紧,额角青筋跳了跳,“全称是‘港澳居民往来内地通行证’!没这玩意儿,我连高铁站都进不去!”
毕锐竞凑过来,从自己钱包里抽出张深蓝色卡片:“你说的是这个?我们都有‘往来港澳通行证’,跟你那证是一对儿的,你丢的是这个?”他的卡片上印着金色的紫荆花,和陆上锦的证件样式呼应,只是功能相反——供内地居民往返香港城用。
陆上锦抬头瞪他,眼尾泛红:“不一样!你们这是单趟的,我那是长期的!丢了补办要去特别行政区入境处,还得在那边蹲一个月移民监,哪儿都不能去!队里下周还有跨境任务,我要是被钉在原地,言逸一个人怎么扛?”
叶晚靠在走廊栏杆上,看着他急得团团转,慢悠悠开口:“移民监?听起来挺严重。”
“可不是吗!”陆上锦把包扯到膝盖上翻来覆去地抖,“十几年前刚回归那会儿政策严,我们这户口补办证件就得走全套流程,指纹、虹膜、祖籍证明,少一样都不行。一个月!我连楼下便利店都出不去,以前有次我爸丢了证,愣是在香港的家里宅了四十天,胡子长得能扎人!”
言逸捡东西的手停了,轻声问:“会不会掉在缴费处了?我去问问。”
“问了!刚才缴费的小姑娘说没看见!”陆上锦抓了抓头发,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慌,“这玩意儿跟身份证不一样,没芯片,丢了就是丢了,别人捡去也用不了,可我补办起来要人命啊!”
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陆凛:“陆凛,你当年丢证是怎么弄的?是不是得找PBB或飞鹰特殊通道?”
陆凛皱着眉,指尖在手机上快速翻找着联系人:“我让香港分部的老战友问问,看能不能加急。但移民监怕是免不了,这是规定。”
陆上锦的肩膀垮了下来,蹲在地上没说话。阳光透过走廊窗户落在他背上,那截露在外面的后颈腺体微微发烫——他刚才还在抱怨证件像遗像,抱怨中考多考五十分,现在突然觉得,能揣着这张卡自由出入内地,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言逸走过去,轻轻把他拉起来,从口袋里摸出块干净的手帕,替他擦了擦沾在裤腿上的灰:“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下周任务我跟晚叔替你盯几天,你安心补办。”
陆上锦看着他,喉结滚了滚。刚才还在心里念叨言逸最近对他不错,够幸运,转头就撞上这档子事。他伸手,把言逸的手攥得死紧,指腹蹭过对方手腕上的浅疤——那是以前替他挡刀子留下的。
“对不起。”陆上锦的声音有点哑,“总给你添麻烦。”
“说什么呢。”言逸笑了笑,垂耳尖在阳光下泛着浅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毕锐竞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手里还捏着自己的白色身份证和浅蓝色通行证。他突然觉得,陆上锦那浅灰色的回乡证,虽然补办麻烦,却像根无形的线,一头拴着香港的家,一头拴着内地的人,看着麻烦,其实沉甸甸的,都是牵挂。
叶晚给陆凛使了个眼色,两人往走廊尽头退了退。
“香港分部那边我打好招呼了,让他们尽量快。”陆凛低声说,“移民监……实在不行,就当让他歇会儿,回自己家住几天”
“歇着?”叶晚挑眉,“他能坐得住才怪。不过也好,让他知道这证的重要性,以后别老抱怨。”
走廊另一头,陆上锦正被言逸拉着去监控室调录像,两人的身影挨得很近,像株缠在一起的藤蔓。毕锐竞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那浅灰色的回乡证,还有自己手里的深蓝色通行证,其实都一样——都是为了能自由地去想去的地方,见想见的人。
或许补办过程会很麻烦,或许要蹲一个月的移民监,但没关系。
陆上锦回头时,正好对上言逸看过来的目光,那眼里的温柔像浸了水的棉花,软得让人心里发涨。他突然觉得,就算真要宅一个月,只要身边有这个人等着,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毕竟,能往来的不只是证件,还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