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棋盘与未下完的棋局

隆冬的寒雪覆盖深巷,邮局的窗棂凝着冰晶,红绳罐中流转的雾气染上了青玄色,与案头的檀木清香相映成趣。林夏正将新收存的玻璃罐擦拭干净,门口的铜铃伴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穿深蓝色对襟棉袄的老者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副老旧的木质棋盘,棋盘边缘被摩挲得发亮,格子间还留着浅浅的落子痕迹。

“我叫陈松年,”老者将棋盘轻轻放在柜台上,指尖抚过温润的棋面,“想寄这副棋盘,给三十年前棋逢对手的老友。”棋盘是两人年轻时一起定制的,檀木质地,刻着“观棋不语”四字落款,棋盒里的黑白棋子圆润光滑,其中一枚黑子缺了个小角——那是当年最后一局棋留下的印记。

陈松年说,三十年前,他和老友赵远山是巷子里出了名的“棋痴”,每天饭后都会在老槐树下对弈,从午后坐到黄昏,输赢从不在意,只求棋逢知己的畅快。“我们约定,等开春后参加市里的围棋大赛,不管输赢,都要下完一盘‘收官之局’。”老者的声音带着怅然,“可就在大赛前一个月,远山的儿子工作调动,全家迁去了南方,临走时匆忙,连告别都没来得及,那盘没下完的棋,就永远停在了中盘。”

这些年,他一直把棋盘和棋子藏在书房的博古架上,每逢闲暇就独自摆开残局,对着空荡的对面座位发呆。他托遍了旧友打听远山的消息,直到去年才从一位旅居南方的同乡口中得知,远山身体康健,退休后仍每天下棋,只是时常念叨着当年未下完的棋局。“我想让他知道,这三十年,我从没忘记过我们的棋约,也从没遇到过那样懂我的对手。”陈松年从包里掏出一张当年两人在老槐树下对弈的黑白照片,“这副棋盘,藏着我们未下完的棋局,也藏着对老友最深的惦念。”

林夏递上靛蓝色信纸,陈松年提笔写下:“远山老弟,三十年了,这副棋盘我一直好好收着。当年没能和你下完最后一局棋,是我一生的遗憾。还记得我们在老槐树下的约定吗?不管输赢,要下一盘‘收官之局’。现在我老了,棋力不如从前,可还是想约你再聚,把当年的残局续写,把这些年的心里话,都融进棋子里。愿你安好,盼着与你重逢对弈的那一天。”

他将旧棋盘、黑白棋子、合影一起折成棋子的形状,放进一个刻着围棋图案的玻璃罐。罐里缓缓升起青玄色的雾气,雾气中,“棋子”仿佛在棋盘上交错落下,落子声与老友的笑声在雾中交织,与红绳罐中各色雾气相融,藤蔓上的花朵跟着轻轻颔首。陈松年看着雾气,眼中泛起光亮:“这雾气,像极了当年老槐树下的晨霜,远山一定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陈松年走后,红绳罐的藤蔓轻轻舒展,青玄色的雾气与之前的墨黑色、暖黄色等雾气相融,藤蔓上开出一朵青玄色的小花,旁边飘出一张纸条,是老人和阿棠女士的字迹:“未下完的棋局,会在时光里沉淀成知己情;迟来的邀约,真心自会跨越山海。”

几日后,一位穿灰色棉服的老者在晚辈的搀扶下走进邮局,手里捧着一个同样老旧的棋盒。“我叫赵远山,”老者的眉眼间与照片上的青年有几分相似,声音洪亮依旧,“我看到了松年寄来的棋盘和信,特意赶来寄回信。”赵远山说,当年仓促离开后,他一直惦记着那盘未下完的棋,每次下棋都会想起陈松年的棋风,想起老槐树下的时光。“我总想着,有生之年一定要回去和他再下一盘,了却这个心愿。”他打开棋盒,里面是一副新磨的棋子,还有一张自己如今在南方庭院对弈的照片,“想告诉松年老哥,我一直记着我们的约定,棋瘾也从没断过,就等着和你一决高下,把三十年的思念,都下进这棋盘里。”

林夏帮赵远山的晚辈把回信、新棋子、照片一起折成棋盘的形状,放进青玄色雾气的玻璃罐。雾气翻涌间,“棋盘”与“棋子”在雾中相遇,旧棋盘与新棋子遥相呼应,仿佛重现了当年两位老友在老槐树下凝神对弈的温馨场景。赵远山看着雾气,轻声说:“松年老哥,三十年了,我终于能来赴约了。”

傍晚时分,夕阳为老槐树下的石桌镀上一层暖光,陈松年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和赵远山在石桌旁对弈的合影,两人手里执着棋子,棋盘上的残局正在续写,脸上的笑容比当年更加释然。林夏把照片放进玻璃罐,雾气将照片包裹,与青玄色的雾融为一体。

林夏拿起毛笔,在信纸上写下:“蓝雾邮局的隆冬里,旧棋盘藏着未下完的棋局与知己情,新棋子延续着迟来的约定与惦念,每一份等待都在时光里沉淀成默契,每一次重逢都承载着岁月的温情。原来,知己情从不会被距离阻隔,棋约从不会被时光遗忘,只要心怀惦念与执着,终能跨越山海,让未下完的棋局,在岁月里迎来最圆满的收官。”

门口的铜铃再次响起,又有人带着藏着情谊的旧物走来。林夏笑着起身,递上靛蓝色的信纸。她知道,这些藏在雾里的知己情与棋坛梦,会像隆冬的炭火一样,在时光里燃烧,永远温暖而坚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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