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画框与未完成的肖像

暮春的蔷薇爬满深巷围墙,邮局的窗棂缀着淡粉色花影,红绳罐中流转的雾气染上了柔紫色,与案头的松节油气息相映成趣。林夏正将新裁的靛蓝色信纸叠得整齐,门口的铜铃伴着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穿亚麻色衬衫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个老旧的木质画框,框中是幅未完成的素描肖像。

“我叫顾景明,”男人将画框轻轻放在柜台上,指尖抚过画布上未干透的铅笔痕迹,“想寄这幅画,给二十年前突然搬走的邻居阿婆。”画框边缘已经磨损,画布上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眉眼慈祥,只是脸颊处的线条戛然而止,留白处还沾着些许铅笔灰。

顾景明说,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初学绘画的青年,独自租住在老城区的小院。邻居陈阿婆无儿无女,总把他当亲儿子看待,煮了饺子会端来一碗,降温了会叮嘱添衣。“阿婆说从没拍过像样的照片,我便答应给她画一幅肖像,等画完装裱好送她当生日礼物。”男人的声音带着怀念,“可就在画到一半时,阿婆的远房亲戚接她去了外地,我下班回来只看到空荡荡的小院和门上贴的纸条,连告别都没来得及。”

这些年,他一直把画框放在画室最显眼的位置,无数次想补完剩下的线条,却总觉得少了当年的心境。去年他回老城区办事,从老街坊口中得知阿婆还健在,定居在南方的小城,只是记性不太好。“我想让阿婆知道,当年的承诺我没忘,她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顾景明从包里掏出一张自己补画完整的肖像打印件,“这幅未完成的素描,是我对阿婆最深的惦念,补完的肖像,是迟来二十年的祝福。”

林夏递上靛蓝色信纸,顾景明提笔写下:“陈阿婆,二十年了,这幅画我一直带在身边。没能当面送您,是我一生的遗憾。您当年的照顾像家人一样温暖,我永远铭记。如今我补完了肖像,愿您福寿安康,若有机会,我想亲手把画送到您面前。”

他将旧画框、补完的肖像打印件和一张自己如今的画室照片一起折成画笔的形状,放进一个刻着牡丹图案的玻璃罐。罐里缓缓升起柔紫色的雾气,雾气中,“画笔”仿佛在画布上轻轻滑动,未完成的线条与完整的肖像在雾中重叠,与红绳罐中各色雾气相融,藤蔓上的花朵跟着轻轻颔首。顾景明看着雾气,眼中泛起柔光:“这雾气,像极了当年小院里的蔷薇花香,阿婆一定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顾景明走后,红绳罐的藤蔓轻轻舒展,柔紫色的雾气与之前的浅粉色、银灰色等雾气相融,藤蔓上开出一朵柔紫色的小花,旁边飘出一张纸条,是老人和阿棠女士的字迹:“未完成的肖像,会在时光里定格温暖;迟来的祝福,真心自会熨帖岁月。”

几日后,一位戴老花镜的老妇人在晚辈的搀扶下走进邮局,手里捧着一个布包。“我是陈阿婆,”老妇人的声音温和,眼神虽有些浑浊,却透着熟悉的慈祥,“我看到了景明寄来的画和信,特意让孙子带我来寄回信。”阿婆说,当年搬走后她也时常惦记这个懂事的年轻人,总念叨着没收到那幅肖像。“我年纪大了,很多事记不清,但看到画里的自己,一下子就想起了你。”她从布包里掏出一个绣着莲花的手帕,是当年准备送给顾景明的,“想告诉他,我还记得他,他的心意我收到了,很开心。”

林夏帮阿婆的晚辈把回信、绣花手帕一起折成花朵的形状,放进柔紫色雾气的玻璃罐。雾气翻涌间,“花朵”与“画笔”在雾中相遇,未完成的素描与绣花手帕遥相呼应,仿佛重现了当年小院里阿婆叮嘱、青年作画的温馨场景。陈阿婆看着雾气,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这孩子,还记着我呢。”

傍晚时分,夕阳为小院镀上一层暖光,顾景明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和陈阿婆在小院里的合影,阿婆手里捧着装裱好的完整肖像,他站在一旁,笑容温暖而释然。林夏把照片放进玻璃罐,雾气将照片包裹,与柔紫色的雾融为一体。

林夏拿起毛笔,在信纸上写下:“蓝雾邮局的暮春里,旧画框藏着邻里情长与惦念,完整肖像延续着迟来的承诺,每一份温暖都在时光里定格成永恒,每一次重逢都承载着岁月的温柔。原来,邻里情从不会被距离阻隔,承诺从不会被时光辜负,只要心怀感恩与牵挂,终能跨越山海,让未完成的心愿,在岁月里迎来最暖的圆满。”

门口的铜铃再次响起,又有人带着藏着温情的旧物走来。林夏笑着起身,递上靛蓝色的信纸。她知道,这些藏在雾里的邻里情与赤子心,会像暮春的蔷薇一样,在时光里绽放,永远温柔而芬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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