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关系
“丽萨，中午你去哪里吃午饭？”
“食堂二楼。你今天没有社团的事情要帮忙吧？”
“没，正好能跟你一起去。”
“好。”
好不容易和刑尘把心结给解开，今天终于回到平常的状态，能一边闲聊一边走到教室门口。
大概是经历了那么久的心神不宁让我的情绪变得容易波动，也更脆弱，我牵着刑尘的手捏得比以前更紧一点。
上周，刑尘总时不时被社团里的朋友拉去帮忙———在这种方面，刑尘和我相像得离谱，她很少拒绝他人的请求。算上吵架的两天时间，我们已经有阵子没在学校里一起好好吃顿午饭了。
要是跟刑尘一块，午餐也是值得期待的事情了。
现在回想起吵架的时候，我只会一面忍住笑意，一面对着刑尘傻笑。要是没经历过，我怎会明白，原来吵架是人与人关系味增剂般的存在。
不过关系再要好，现在也要松开手，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清晨的阳光时常在这个时间点覆盖住我的半张课桌。在冬天，这是不可多得的天然暖气，唯一的不便是白纸反射的阳光较为刺眼。
感觉今早意外得安静。
我下意识回头看自己的后座。凯特已经坐在了位置上。她什么时候来的？
“凯特，早上好，你今天来得很早啊。”
印象中她向我问好时几乎都还拎着包说的，所以今天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她应该是她来得比我早的缘故。
“嗯？哦，早上好。”
我不敢打包票说自己有多了解凯特，但她的语气和往常相差甚远，到了我可以察觉的地步。
她的口吻里带着不适，烦燥，疲倦，无聊，“不要管我”几个大字由内而外写在她的脸上，我也不好开口询问什么。
我爱瞎操心的坏习惯总在这种情况下发作。上午的时间，一有空闲我就瞥凯特两眼，尝试确认她是不是有心事。
“丽萨！丽萨！”
有人在叫我，而且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啊！刑尘，怎么了？”
“你好端端发什么呆呢？”刑尘弯起腰，将头调整到和我的头同一高度的位置，右脸贴住我的左脸，与我统一视线，“在看谁？”
“凯特。”我开口说话时，上下拉动的面部肌肉摩擦着刑尘的皮肤。那是一股很顺滑的触感，不禁让我感叹于恶魔身体的神异，“她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刑尘重新直起腰，像我一样对着凯特端详了少选，“我记得凯特是个很健谈的姑娘来着，今天确实没看她说过几句话。”
两个人一站一坐，又过了十几秒时间。刑尘双手搭住我的肩，“吃午饭，一起叫上她吧，问问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她是你的好朋友对吧。”
“嗯，好。”
好朋友这个形容应该十分贴切。
“凯特，要一起吃午饭吗？我们准备去食堂。”
我去向凯特搭话，刑尘就站在我后面。
“嗯？好啊。”凯特答应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朝我身后看了一眼，“你和刑尘关系真好啊，又一起去吃午饭。”她的嘴角抿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却做作得如讨好一般。
（有心事的）猜测逐渐被证实。
三个人坐在一张餐桌上，我和刑尘挨着坐在一边，凯特坐在我们对面。
我和刑尘互相使了好几个眼色，不知道如何开口。
“凯特，那个...”
我的声音太轻轻，没有被凯特捕捉到。因为我们的这张桌子靠近大门和窗户，屋外铁板的反光有几丝落在凯特的脸上。
“啧...”凯特大手大脚地挪到了右边的位子。对一点刺眼的光芒有这么深的怨念，可不是凯特一贯的作风。
当下的气氛告诉我，这并不是提起她心事的时机。
刑尘冲我摊开手掌，又弯了弯四指，示意我把头靠过去些。
“平常不是有个男生和凯特关系挺好吗，他会不会知道什么？”刑尘在我的耳边低语。
“俊杰啊？我记得，刚刚还看见他来着...”刑尘的话倒是提醒了迟钝的我。作为凯特的男朋友，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环顾一圈，寻觅方才在视野中一闪而过的面孔。俊杰此时就坐在和我们隔了一条过道的另一张桌子旁。
我把头缩回刑尘耳朵边，“好像平时他们会一起吃饭的来着，今天为什么隔这么老远？”
刑尘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前方，没有回答我的疑问，我随之把脑袋向右转。想必是我们的动作太显眼，凯特被带动着看向隔壁桌的俊杰。现在，凯特的眼泪一滴滴淌到桌上。
我们真是愚蠢。
俊杰确实知道凯特的心事，因为他就是心事的源头。
我和刑尘迅速坐到凯特那侧，一左一右遮挡住他人的目光。
刑尘将凯特的头扭转回来，我则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巾，递给凯特。
“别哭别哭，有什么事情和我们说。”
刑尘一下下抚摸凯特的后背，直到她抽泣的频率逐渐下来。
“我和俊杰，”没说几个字，凯特又吸了口气，“分手了。”
就算她不这么说我们也已经能看出来了。
凯特在此泣不成声，反观俊杰，像无事发生一样，和朋友们在餐桌前有说有笑的。凯特大概就是为此而哭泣。那样的表现，等同于告诉她，俊杰对于这份关系的破裂毫不在乎。
对伤了心的人，最好的安慰便是在倾听后让她静一静。这天余下的时间里，我和刑尘都没有再去打扰过凯特。
凯特的失恋经历让我开始思考，恋爱为何，又为什么能让人为之流泪。毕竟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肯定对此一无所知。
要说广义上的恋爱表现的话，无非就是一对恋人时常并排走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坐在一块，放学后偶尔牵着手回家，等等等等。
在我的记忆中，凯特和俊杰两人同时出现的时候并不多。虽然他们是不同般的人，但如果是恋人关系，那见面的次数的确算少了。
所以这样来看的话，凯特和俊杰的分离其实是可以预见的，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多亲密。因为，以上所有事，我和刑尘天天都做。如果连我和刑尘的关系都比不上，那与其勉强挣扎，这样的结果反倒属于凯特的“短痛”而非“长痛”。
不过，上述表现中，我有意删去了一个———接吻。
随着思绪进行到这里，我下意识用食指触碰了下嘴唇。
接吻，也是恋人之间独有的举动。因其过于特殊，于我而言及其疏远，我无法道出接吻是怎样一种感受。
我对接吻的理解纯属个人猜测。我曾认为，接吻过的恋人，就一定能携手走到白头，而凯特和俊杰在今天推翻了我的观点。他们是接吻过的，都是对方的初吻。
人们对初吻的珍视程度，简而言之即是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能为之献上这一生一次的初吻。
想到这里，脑海里顿时混乱不堪。我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相互喜欢的两人，如今会有一方的感情消耗殆尽，变了个人一般对恋人置之不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已经为彼此献上了浪漫的初吻，又能无所谓似的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纵使思绪杂乱无章，我的潜意识却在推动着我去理解它，理解恋爱的含义。作为处于青春懵懂岁月的我来说，这倒也不奇怪。
...
做个类比，若是把这段关系套入我和刑尘身上，我又会作何感想。
这件事我一直思考到回家。现在，刑尘在厨房里做晚饭，我则突兀地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
若真如此，那我和刑尘就会，在一起，牵手，拥抱，一起吃午饭，接吻，然后分手———像凯特他们一样。
唯独最后这个环节我没法认可。还有，这样构想画面时，既真实又违和。我和刑尘都是女生。
好在自由恋爱的思想在我脑海里留存了足够久，我并没有过多纠结性别的事情。
暂且放一放，说不定吃个饭就想通了。
刑尘戴着宽大的围裙。我曾问过她为什么要戴这么厚的围兜，她的身体应该不怕热不怕烫才对。她回答我说：“丽萨给我买的衣服，弄脏了可不好。”因为她在家常穿这件我们一起买的衬衣。
围裙只负责拦住面前的油渍，身后的设计是一根细长的绳结，用于固定。刑尘的腰很纤细，尤其是套在尺寸偏大的围裙里时显得更加...动人？
一股奇怪的想法闪过我的头脑。
“丽萨？你在做什么？”
回过神来，我已经把手伸进了刑尘腰和围裙之间的缝隙。不得不说，很暖和。
“啊，就是突然想这样做...”
我害羞地解释道。
“嗯。”
刑尘默认了我的行为。
我得寸进尺地把头靠在了她的脖子根部。
我把头侧向厨房的窗户，呆呆地望着上面凝结的水雾。关于恋爱的自我讨论又从心底蹦出来。
如果恋爱是那样短暂的关系，那我和刑尘恐怕永远也不会恋爱。因为，刑尘对我说过，她就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