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暮春时节，江南细雨如丝，沾衣欲湿。沈砚辞骑着一头老驴，身后跟着挑着行囊的老仆沈忠，两人沿着蜿蜒的青石路，缓缓走进了溪山镇。

驴蹄踏过青石板，溅起细碎的水花，雨雾中隐约可见错落的白墙黛瓦，顺着山势铺陈开来。一条溪流穿镇而过，水清见底，岸边垂柳依依，新绿的枝条垂到水面，被风吹得轻轻摇曳。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泥土气息，混着草木的清香，与京城的喧嚣尘嚣截然不同。

“公子，前面该就是溪山镇了。”沈忠放下肩头的担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却也难掩释然。

沈砚辞勒住驴缰，抬眼望去。雨雾氤氲中，镇子显得格外静谧，没有车马喧哗，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溪流潺潺的水声。他微微颔首，声音带着连日赶路的沙哑，却透着一股卸下重负的轻快：“终于到了。”

他本是京城读书人，自小饱读诗书，满心期许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可连续三次科考，皆名落孙山。第三次放榜那日，他站在榜单前，看遍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始终找不到自己的那一个，心中多年的执念轰然崩塌。回到客栈，他彻夜未眠，天亮时便做了决定——辞却科场，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了此残生。

沈忠是沈家老宅的仆人，看着沈砚辞长大，不愿让他孤身一人，便收拾了简单的行囊，跟着他离开了京城。两人一路南下，寻访了数处地方，直到踏入这溪山镇，沈砚辞才觉心神安定，仿佛这里便是命中注定的归宿。

找了镇上的里正，说明来意后，里正热心地领着他们去看一处临河的小院。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三间正房，一间偏屋，院墙边还有几株不知名的花草。推开院门，便能看见不远处的溪流，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偶有白鹭低飞掠过。

“沈公子，这院子原是我远房亲戚的，他举家搬到城里去了，一直空着。租金好说，您若是看得上，便可住下。”里正笑着说道。

沈砚辞走进屋中，屋内陈设简单，却也齐整。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青砖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心中那点因落第而生的郁结，仿佛也消散了许多。

“就这里吧。”他转头对沈忠说道。

接下来的几日，沈砚辞与沈忠一同收拾小院。他带来了满满两大箱书，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皆是他多年珍藏。他将书籍一一取出，擦拭干净，整齐地摆放在偏屋的书架上，看着书架被渐渐填满，心中生出一种踏实的感觉。

收拾妥当后，沈砚辞便想着开一间小小的书铺。一来可以以文为生，补贴家用；二来也能与同好交流，不至于太过孤寂。他将偏屋收拾出来，门口挂了一块木匾，上书“墨香斋”三字，字体清隽挺拔。书铺里除了他带来的部分书籍，便只卖些笔墨纸砚，价格公道，薄利多销。

溪山镇不大，镇上的人大多以耕种、捕鱼或摆渡为生，识字的人不多。书铺开张之初，生意颇为清淡，每日只有寥寥几位客人。沈砚辞并不在意，每日依旧读书、抄书，闲暇时便坐在门口，看溪流潺潺，听鸟鸣啾啾，日子过得平静而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