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年的光阴似潺潺流水,悄然从指缝间溜走。阿沅那曾经稚嫩的脸庞已被岁月轻抚出浅浅的细纹,但她依然如旧时那般沉静温婉。周老汉头上的白发愈发密集,可他的身子骨依旧硬朗得很,每日里稳稳当当地坐在茶寮之中,一口一口啜饮着滚烫的热茶,目光慈祥地扫过渡口处来往穿梭的人群,嘴角总是挂着一抹平和的笑意。
茶寮外的花儿们并未因时光流转而失了生气,兰花年复一年地如期绽放。当年陈三带来的那些花籽,如今已蔓延成了一片绚烂的花海,每到春日,浓郁的香气便毫无保留地扑向每一个角落。渡口的木船也换了新颜,那是阿沅依照祖父留下的样式亲手打造的,新船的船身摸起来依然温润细腻,载着南来北往的行人,在河面上稳稳地前行。
这一年的某一天,陈三风尘仆仆地路过汀兰渡,带来一个令人心绪波动的消息:“官道要重修啦,新修的道路会绕过汀兰渡,往后啊,这里的客人怕是要少上许多喽。”村民们听闻此讯,脸上都浮现出惋惜之色,张老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以后怕是不能像现在这样常常来这儿喝茶喽。”
阿沅闻言,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波澜,她语气平静地说:“无妨,即便客人少了,我也会坚守这渡口的。”周老汉听了,也跟着点点头,附和道:“没错啊,这渡口可是咱们的根呐,守着它,心里才踏实。”
待到官道修好之后,汀兰渡确实冷清了许多,往来的大多是附近的村民,或者是偶尔迷路至此的旅人。阿沅和周老汉的生活依旧平淡无奇,每日里摆渡、煮茶、打理花田,一切照旧。闲暇时分,周老汉耐心地教导阿沅书法,阿沅则细心地给周老汉缝补衣物,两人如同亲人一般,互相照应,和睦地共度时光。
又过了些年岁,周老汉的身体渐渐大不如前,已然不再适合摆渡,于是他就每日坐在茶寮里,静静地看着阿沅忙碌于摆渡之间,时不时帮着煮煮茶。阿沅变得更加细致入微,每日精心地给周老汉熬粥、煎药,还陪他说话解闷。
这一年冬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周老汉坐在茶寮里,目光悠远地望向窗外的雪景,忽然开口说道:“阿沅啊,我这辈子跑船跑了大半辈子,到最后能在这汀兰渡落脚,真真是极好的。”阿沅坐在一旁,轻轻给周老汉掖了掖被子,嗓音温柔:“周伯,有您在的日子里,我也很幸福呢。”
周老汉闻言笑了,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满是满足:“我离开之后,你一定要好好守住这渡口,守住咱们的家啊。”阿沅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几日后,周老汉在睡梦中安然辞世。阿沅遵循他的遗愿,把他葬在了渡口旁的山坡上,那里能够望见河水缓缓流淌,也能看见渡口的日出日落。村子里的人们都赶来帮忙料理后事,张老汉站在一旁,深深地叹了口气:“周伯是个大好人呐,这一辈子过得踏实又安稳。”
阿沅没有哭泣,只是每日摆渡回来,都会去周老汉的坟前静静地坐上一会儿,给他带去一杯热腾腾的茶,絮絮叨叨地说着渡口里的种种事情,就好像他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日子依旧平静无波地流淌着,阿沅独自一人守护着汀兰渡,摆渡、煮茶、打理花田,用心记录着渡口的点点滴滴。往来的客人越发稀少,但总有一些熟悉的身影不时出现:陈三已经步入老年,不再奔波跑货,每年都会来这里住上几日,与阿沅聊聊陈年旧事;张老汉的孙子渐渐长大,时不时过来帮阿沅摆渡;还有那位曾经寻亲的妇人,带着已经成年的孩子回到这里,看望阿沅,还给她带来了家里自制的特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