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无名带着两人四处打听，终于来到了朱明最繁华热闹的街道。
作为全联盟最擅长工艺的未明，自然与罗浮的常乐天有所不同——如果说常乐天是宝舟上娱乐性最强的地方，各种吟唱玩乐层出不穷；那么未明这里的，便是各种工匠精心创造的机械造物，以及用于防御的兵器与奇巧器物。
一匹匹用实木制造的机械木马，正迈着缓慢的步伐，从三人面前经过。
镜流与灵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他们自然听说过未明工艺的先进，但亲眼看见以后，却宛如看见了世外桃源，令人流连忘返。
而此时的无名，就这么跟在两人的身后。不管镜流与灵宸用多快或多慢的速度前行，无名永远都会紧紧跟随着他们，就仿佛是两人真正的家长。
而正当两人被一个栩栩如生的机械狮子所吸引时，无名却看见了一家卖玉兆的店铺。展示台上，正摆放着最近的新品：无论相隔多远，都能联系到对方的玉兆。
无名从兜中拿出自己的玉兆，看了一眼余额，露出一阵肉痛的神色，便缓缓走了进去。
镜流从机械狮子的吸引中回过神来，看着灵宸眼中光芒闪烁，就知道他又在“解析”了。看着他兴奋地笑了笑，然后转头发现，无名正拿着两个盒子，从那家店铺向两人走来。
“无名前辈，这是什么？”
看着递过来的两个盒子，镜流隐约之间感到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
“此物名为玉兆，借助它可跨寰宇交流。如今我为你们两人各买一个。”
灵宸也从对机械造物的沉迷中缓过神，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今天他解析了太多造物，心神都有些乏力。他自然也听见了镜流与无名的对话，但目前实在没有过多精力来表现出高兴的情绪，灵宸需要缓缓。
接下来，灵宸几乎是在陪着镜流闲逛。实在遇到喜爱的造物，他便“透支”解析，结果差点两眼一黑。
镜流象征性地劝了灵宸两句，便来到了一家卖糖葫芦的摊位前。仔细算过小荷包里的钱后，才去买了三根光滑的山楂糖葫芦。
镜流将糖葫芦递给无名与灵宸，那宝石般澄澈的眼眸里，满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
无名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一份。但看到灵宸接过，她也对镜流笑了笑，接过糖葫芦。
灵宸咬下一小块裹着糖衣的山楂，甜滋滋的感觉像幸福的味道在舌尖弥漫——那淡淡的苦涩，直到伴随甜味彻底消散。
灵宸眼睛一亮，在他的记忆里，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山楂与糖衣不仅能补充糖分，而精神力的恢复恰好也需要糖分。他默默将“糖葫芦”的名字铭记于心，列为心中“必吃清单”的其中一项后，便继续陪镜流逛街。
待一行人回去时，夜已深沉。老明天长明的灯火好似天上的群星，依旧点缀着人间。
来到一间小屋旁，这便是无名为灵宸与镜流安排的住处。屋内没有过多装饰，简略得甚至比不上寻常的木屋，但还算干净整洁。
两人也没太在意这些——从明天开始，他们不一定会有几天回来。他们不是在出征的路上，就是在准备出征的路上，何必奢求那么多？
毫不夸张地说，给他们一床被子，两人今晚睡大街也不成问题。
简单洗漱过后，灵宸与镜流各自挑选了一个房间，纷纷睡去。
……
“元帅。”
“嗯，坐。”
无名将两人送到住处后，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以“有急事”为借口匆匆离去。
他来到一个偏僻的茶馆前，深吸一口气，便直接踏入，走进了一个包间。
华自顾自地端起茶盏，窗外的风微微吹起她系着米红色绸带的粉红发丝，腰间还挂着一把墨绿的油纸伞。
无名沉默许久，轻叹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坐下。
“他们已经睡了？”
“已经睡着了。”
华双指落在杯壁，未见用力，杯盏便移到了无名面前。杯中的水竟没有丝毫涟漪。
若是忽略两人的身份，真的会让人觉得他们是在聊家常的普通妇女。
无名有些不懂眼前人的想法：六年前，元帅在还未到罗浮之际便越级找上她，并让她监视着灵宸，一旦他出现任何对仙舟有所不利的事便果断出手；同时又要“护好灵宸，尽量不让他殒命”。元帅对灵宸的态度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灵宸身上，究竟有何特质让元帅如此牵肠挂肚？
无名只擅格斗，对权谋谋略之类的事素无经验，更何况眼前的是联盟元帅。但事关灵宸，她仍想试着劝说、挽回——这些年灵宸的懂事，早已在不经意间触动了她的心弦。
回想起在罗浮时知冷知暖的温馨时光，无名心头泛起一丝焦急，开口道：“元帅，灵宸他……”
华抬手打断无名的话，眼中流转着深意，眸中仿佛容纳了万千星象与浩瀚寰宇，似已看透古今未来，深奥得让人仅是注视，便觉灵魂一阵刺痛。
“卦象之术，我也颇为精通。”华看向无名，顿了顿，又道，“命运的道路，原本只有一条；但在‘祂’的干预下，却衍生出了无数条。”
第四段（无名的沉默与服从）：
无名再度陷入长久的沉默，长叹一声后，终究还是坐下了。尽管听得云里雾里，她仍恭敬道：“我等自然相信元帅的判断。”
“轰隆——”
苍白雷光闪过不知何时凝聚的铅灰色云层，掠过华那双深邃如渊的墨色眼眸，看得无名愣在原地。
她将腰间的墨绿色油纸伞放在桌上，便转身离去；直到门前，才留下一句淡淡的话:
“无名，要……下雨了。”
待无名回过神，只觉恍若大梦一场——唯有桌上那把尚带余温的油纸伞，证明华刚刚在此停留过。
她苦笑一声，撑伞缓缓踏入雨中。
仙舟，本是没有雨的。
但世间的执念与期盼多了，便有了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