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鬼差的警告
巷口的钠灯突然炸了个灯芯,玻璃碴子簌簌落进墙角的积水里,溅起细碎的冷光。夏冬青缩了缩脖子,把装着金属片的帆布包往怀里又抱了抱——那片从万人坑捡回来的铁片子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黑褐色锈迹,像某种凝固的血,隔着布料硌得他胸口发疼。娅走在他旁边,雪纺衬衫的下摆被巷子里的风卷起来,露出一截泛着淡金光泽的手腕,那是九天玄女的灵脉在预警——她比夏冬青更早察觉到,巷尾的黑暗里藏着东西。
铁链拖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来。不是金属撞击地面的脆响,是带着潮气的闷响,像有人拖着一串浸了水的铁链子,每动一下都要蹭掉墙皮上的青苔。夏冬青的右眼猛地发烫,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东西”不是人——那种凉到骨髓里的阴气,他在万人坑的乱坟岗见过,在红雾山的鬼打墙里见过,是冥界鬼差身上特有的“死味”,像泡了三天的腐木,带着挥之不去的腥气。
转过去时,夏冬青的呼吸顿了顿。站在巷尾的鬼差穿着曳地的黑袍,领口绣着暗紫色的冥纹,风一吹就贴在身上,像裹着一层没有温度的雾。他的脸像纸一样的白,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瞳孔,却像能把人的魂吸进去。手里的铁链子泛着青灰的光,链节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冥文,每晃一下就有细碎的阴气掉下来,在地上烧出一个个黢黑的小坑——那是冥火,碰一下就能烧穿魂体。
“夏冬青,交出你怀里的金属片。”鬼差的声音像用指甲刮过旧木板,涩得让人耳朵疼,“冥王有令,凡沾过冥祭坛气息的物件,必须归还给冥界。”
夏冬青把包往身后藏了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那是娅上周刚用红丝线给他缝的,针脚还带着她身上的桃花香。“凭什么?这是我从万人坑捡的,不是你们冥界的东西。”
“冥祭坛的气息,就是冥界的印鉴。”鬼差往前迈了一步,铁链子擦过青石板,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你以为那些亡魂为什么困在万人坑?因为有人偷了冥界的往生咒,把困灵阵改成了锁魂阵——往生咒是轮回的钥匙,没有它,亡魂永远出不去。”
娅往前站了一步,挡在夏冬青前面。她的指尖泛起淡金色的光,像清晨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把鬼差的阴气逼得往后退了半步。“往生咒被盗?我怎么没听说冥界丢了东西?”
鬼差的黑洞眼睛盯着娅,声音里多了点忌惮:“九天玄女,冥王有令,我不能与你为敌,但这小子手里的金属片……”他的铁链子突然竖起来,链尖指向夏冬青的喉咙,“藏着冥祭坛的坐标。你们再查下去,会触碰到阴阳师的底牌——他们不仅偷了往生咒,还在养一只‘吞魂兽’,专门吃那些不肯臣服的亡魂。”
夏冬青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想起万人坑里那些抱着断腿哭“妈妈”的孩子,想起红雾山乱坟岗里喊着“还我眼睛”的士兵,沈二喜、张强那些亡魂的脸突然清晰起来,像刀一样扎在他眼底。“赵吏……是不是也在查这个?”
鬼差的铁链子晃了晃,链节上的冥文突然亮了:“你终于问对了。赵吏失踪前三天,还在忘川河底翻冥籍——他要查往生咒被盗的经手人。后来泰山府君把他拖进虚无,不是因为他犯了错,是因为他碰了不该碰的秘密:冥祭坛的能量失衡了,有人在抽冥界的‘魂源’,用来养吞魂兽。”
娅的指尖金光更盛了,她往前迈了一步,金光撞在鬼差的铁链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震得链节都在发抖:“所以你们冥王派你来,是要灭口?还是要帮阴阳师掩饰?”
“冥王只是不想让凡人掺和冥界的事。”鬼差的黑袍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里面泛着青灰的皮肤——那是鬼差的“冥体”,没有温度,没有心跳,“那金属片上的坐标,会引阴阳师来找你们。他们连冥界的往生咒都敢偷,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夏冬青从娅身后探出头,右眼的幽光越来越亮——他能看到鬼差黑袍下的魂体,比普通鬼魂结实得多,但心脏的位置有个乌黑的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如果我们不交呢?”他攥紧包带,指节泛着青白,“我要找到赵吏,要让那些亡魂轮回。”
鬼差的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难听极了:“凡人就是凡人,以为有九天玄女护着就能无法无天?”他的铁链子突然挥过来,带着呼呼的风声,链尖直刺夏冬青的胸口,“今天我就替冥王……”
娅的动作比声音还快。她抬手甩出一道金光,像一把锋利的剑,直接劈在鬼差的铁链上。只听“咔嗒”一声,铁链子的尖端被劈断,掉在地上化成一团青灰的烟。鬼差往后退了三步,黑袍子的袖子被金光烧了个洞,露出里面焦黑的皮肤:“九天玄女大人,你真要与冥王为敌?”
“我不是与冥王为敌。”娅的声音冷下来,像冬天的冰碴子,“我是在护着该护的人。”她伸手揽住夏冬青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夏冬青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动他,先过我这关。”
鬼差盯着娅看了几秒,突然收起了铁链。他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像融化在黑暗里的雾:“冥王有令,暂不与九天玄女为敌。但三日之内,你们要是还不停止调查……”他的声音从黑暗里飘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吞魂兽会来找你们,它最喜欢吃有‘阴眼’的人——比如夏冬青的右眼。”
夏冬青望着鬼差消失的地方,手心全是汗。他转头看向娅,她的脸色有点白,指尖的金光还没完全褪去,却依然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没事的,有我在。”
风里飘来便利店的咖啡香,那是赵吏以前最喜欢的速溶咖啡的味道。夏冬青攥了攥怀里的包,右眼的烫意慢慢退去,但心里的火却烧得更旺了。他抬头看向巷口的黑暗,那里有风吹过来,带着红雾山的阴气,带着万人坑的哭声,带着赵吏的味道——像某种召唤,像某种承诺。
“娅,我们明天就去红雾山。”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不管是吞魂兽还是阴阳师,我都要查清楚。赵吏在等我们,那些亡魂也在等我们。”
娅笑了,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春天的桃花瓣:“好,我陪你。就算天塌下来,我也替你顶着。”
巷口的钠灯又开始闪烁,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风里传来远处的狗吠声,传来便利店挂钟的滴答声,传来某个亡魂轻轻的叹息声——但夏冬青不怕,因为娅在他身边,因为他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就像赵吏曾经做过的那样。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