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余宇涵的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在客厅布置好了一个简易却氛围感十足的家庭影院。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界阴沉的天光,只留下投影仪在幕布上投映出变幻的光影。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成了最自然的背景音,衬得室内愈发静谧。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刚刚送达、还冒着热气与诱人香气的烧烤,旁边是两罐冰镇的啤酒。童禹坤身上裹了条柔软的薄毯,整个人几乎陷进沙发里,眼睛紧盯着幕布,完全沉浸在悬疑电影紧张的氛围中。
他不时会侧过头,压低声音和余宇涵讨论剧情,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童禹坤:你说,这个医生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会不会就是第一个凶杀案的凶手?
余宇涵手里拿着啤酒罐,目光依旧落在屏幕上,中肯地点点头
余宇涵:有嫌疑。但他的动机不明显,感觉又不像
随着剧情推进,第一个案件的凶手竟然出人意料地自杀了,线索似乎就此中断。童禹坤皱着眉头,很是不满,小声嘟囔
童禹坤:居然自杀了?这个案子就这么过去了?!太憋屈了吧!
接着,电影画面中,主角团打开一具陈旧的棺材,一只黑猫猛地从里面蹿出,伴随着尖锐的音效!这突如其来的惊悚一幕让童禹坤吓得浑身一激灵,他没有叫出声,但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呼吸都滞住了。
几乎在他受惊的同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带着无声的安抚。是余宇涵。他甚至没有转头看他,目光依旧看着屏幕,仿佛这只是个无意识的动作。然而,直到这部电影结束,那只手也没有从他的肩膀上移开,始终保持着一种沉稳的、令人安心的触碰。
电影落幕,片尾曲响起,时间也悄然滑向了深夜。虽然这个点远未到童禹坤平时入睡的时间,但看完一场耗费心神的电影,加上窗外持续不断的、催眠般的雨声,困意还是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他打了个哈欠,和余宇涵简单收拾了一下茶几,便各自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耳边依旧是淅淅沥沥、不大不小的雨声。童禹坤的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梦乡。
梦里,他独自站在一条空旷的马路边,周围雾气弥漫。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灰色卫衣,布料呈现出深浅不一的湿痕,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后来,场景猛地切换,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房里,四周空无一物。玻璃房外,有两个面目模糊、散发着恶意的人影正用力拍打着墙壁,试图闯进来。他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不安,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抵住那扇看似脆弱却无比沉重的门,透过冰冷的玻璃与外面那两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对视……
童禹坤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额角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一滴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梦中恐惧的泪水。他冷得打了个哆嗦,才发现被子不知何时又被自己踢到了床下。
他坐起身,环抱住微微发抖的自己,深呼吸了几次,低声安慰道
童禹坤:只是一个梦而已……没事的……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将整个卧室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是轰隆作响的雷声。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巨响,将他心中那份因噩梦而滋生、尚未完全消散的不安与恐惧,瞬间放大了数倍。空荡的房间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陌生,阴影仿佛都活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摸索到床头的手机,屏幕的冷光在黑暗中映亮了他有些苍白的脸。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点开了和余宇涵的聊天框,犹豫了一下,还是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
童禹坤:睡着了吗?
发送成功后,他看着那个孤零零的气泡,心里并不抱什么期望。这个时间点,余宇涵肯定早就睡熟了,他那种作息规律的人,怎么可能被吵醒。
然而,就在他准备放下手机,强迫自己再次躺下时——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是余宇涵的回复。
余宇涵:做噩梦了?
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童禹坤看着那条消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还没等他细想,房门处就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以及余宇涵带着刚醒时特有沙哑的声音
余宇涵:是我
童禹坤:进来吧
童禹坤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房门被轻轻推开,余宇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是从床上直接起来的,平日里梳理整齐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地翘着,眼神带着明显的惺忪睡意,像是强行被人从深眠中拽了出来。
不会是被我吵醒的吧,童禹坤心里想着
这个认知让童禹坤心里泛起一丝愧疚,他张了张嘴,想道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余宇涵却什么也没问,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被吵醒的不耐。他沉默地走进来,手里抱着自己的枕头,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他走到床的另一边,将枕头挨着童禹坤的枕头放好,然后掀开被子一角,躺了下去,只占据了床边的一小块位置。
余宇涵:睡吧
他闭上眼睛,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余宇涵:我陪着你
童禹坤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那点愧疚和残存的恐惧奇异地被抚平了。他默默地挪动了一下,把自己的枕头摆正,然后重新躺下,拉好被子。他侧过身,面向余宇涵那边,在黑暗中看着他模糊的轮廓,轻声说道
童禹坤:……谢谢你
余宇涵没有回应,似乎已经重新睡着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依旧持续的雨声。
童禹坤也闭上眼睛,试图入睡。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气息和温度,确实驱散了不少独处时的孤独与不安。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他感觉到身旁的人有了细微的动作。
余宇涵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明显的试探和小心翼翼。他极其缓慢地也侧过身,面向童禹坤,然后,一条手臂带着些许犹豫,轻轻地、轻轻地搭在了童禹坤的腰上,形成了一个克制又带着保护意味的拥抱。
童禹坤原本快要沉下去的睡意被这个动作驱散了几分。他没有动弹,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说不清的……悸动。他勾了勾嘴角,那股熟悉的、想要调侃余宇涵的劲儿又上来了,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戏谑说道
童禹坤:喂……你这算不算占我便宜啊?
他顿了顿,想起之前那次在洗手间里,余宇涵把他堵在墙角、不由分说吻下来的强势模样,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翻旧账的意味
童禹坤:而且,当初在厕所压着亲我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克制啊
他话音刚落,就清晰地感觉到,余宇涵搭在他腰上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几分,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然而,这僵硬只持续了短短几秒。紧接着,像是破罐子破摔,又像是被童禹坤的话激发了某种“无赖”属性,余宇涵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手臂收紧,将童禹坤更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两人之间原本还有的空隙瞬间消失,身体紧密地贴在了一起。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童禹坤颈后传来,带着点被戳穿后的强自镇定,和一种理不直气也壮的别扭
余宇涵:那不一样……我怕你害怕
这个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却掩盖不住其中细微的紧张和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得逞后的满足。
童禹坤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不要脸”和这蹩脚的理由弄得一时语塞,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耳根不争气地热了起来。他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坚实温度和规律心跳,那强有力的搏动似乎通过紧贴的脊背,一声声传到了他自己的心里,奇异地抚平了噩梦带来的最后一丝惊悸。
童禹坤:……切~晚安,混蛋余宇涵
童禹坤勾了勾嘴角,说道
余宇涵:嗯
余宇涵: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