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都要
又过去了数百年之久,霜雪不知道对着诗桉把那些担忧问过多少次,得到的却总是相似的回答——有时是带着笑的反问:“那你说我像谁?”
有时是半真半假的嗔怪:“我怎么可能会像归终那个骗子呢?可别逗我笑了。”
更多时候是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我每天开心,难道不好吗?”“好啦,这都是你的错觉,睡一觉就好了。”
久而久之,霜雪连开口的念头都淡了。
她不再盯着诗桉的笑看,不再追问那些藏在活泼背后的情绪。
诗桉确实越来越像归终了。
她原本不爱摆弄机关,如今却能抱着图纸在工坊里泡上三天三夜。
从前总嫌宴会吵闹,现在却总变着法儿把留云、削月他们聚到一起,讲着归终从前说过的笑话。
连说话的语气都染上了几分归终的轻快,只是都带着别样的情绪。
就像归终死后,诗桉亲手捡拾起她的模样,一点点缝在自己身上,假装那个爱说爱笑的机关术天才还好好活着。
霜雪的眼睛仍然蒙着层模糊的雾,0110前几日却难得松了口:“再熬十几年,差不多就能看清轮廓了。”
这话让她在藤椅上蜷了半宿——如今已是魔神战争的中晚期,璃月境内的魔神残部早散得七零八落,连业障的气息都淡了许多,可她还是被几人死死按在洞府里。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总不能真让我躺到战争结束吧?”她把脸埋进臂弯,“净化业障这种小事都不让我碰,再这样下去,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个能打架的仙人了。”
0110的电子音没什么起伏:“宿主你知道的也不算少——从旅行者那时候往前数,璃月的魔神战争差不多是在三千多年前到两千年前收尾的,归终战死是两千九百年前的事,你这趟伤养了六百多年,如今魔神残部早没什么威胁了。真正该操心的,是后面的事。”
“后面的事后面再说,我当然知道那些惨痛的东西,”霜雪踢了踢藤椅腿,“他们总说怕我再出事,可哪场战争没有牺牲?我一直记着歌尘姐姐在pv里说的一句话,‘人死如灯灭,仙人亦然,或许终有一日,我们都要尘埃落地,回到红尘中去’。要是真怕连锁反应,当初就该躲在山里不出来,难道这样就能保住所有人吗?”
“他们不是怕牺牲,是怕你出事之后,诗桉那层‘归终的壳’会碎掉。”0110的声音放轻了些,“一起活了几千年,谁看不出来她快撑不住了?你是她现在唯一的‘锚’,要是这根锚断了,她可能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到时候可就是天下大乱了,一个有着魔神级站立的仙人,会制作强大的机关,会画制强大的符禄,还会炼制丹药,如果她真的疯了,走到哪儿,哪里就都是灾难。”
霜雪指尖蜷了蜷,没再说话。
“算了,不说这个了,”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你再给我讲点野史吧?上次留云那版太离谱,这次换个别的。”
0110啧了一声:“你当我是提瓦特野史数据库啊?哪来那么多离谱故事。”
“那你给我想点能解闷的法子,”霜雪把脸贴在微凉的窗沿上,“洞府的门槛都快被我踏破了,再去串门,留云都该拿机关弩轰我了。”
0110清了清嗓子,突然换了种慢悠悠的语调:“‘让世界……彻底遗忘我’‘再见了,真’‘好漫长,好孤独,还要多久……’”
霜雪猛地坐直:“前两句我知道——是大慈树王和雷电真,后面那句是什么鬼?还有你能不能别发刀子!我这日子够苦了。”
她是在须弥版本穿来的,枫丹的剧情连影子都没见着,自然猜不到最后那句是芙宁娜困在神座上的自语。
0110的电子音里裹了点促狭的笑:“唉嘿。”
“少来这套!”霜雪伸手在空气中虚抓了一把,“是不是枫丹版本的内容?快给我吐出来!后面还有什么,我全都要!”
她听见0110低低地笑了两声:“行吧,就给你透一点——枫丹有个水神……”
霜雪的指尖顿在半空。
五百年的伪装,笑着藏起所有的孤独和恐惧——像极了现在的诗桉。
“还有吗?”她的声音轻了些。
“还有个叫那维莱特的……”
霜雪靠回藤椅里。
“原来不止提瓦特的仙人会装啊,”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摸着自己蒙着纱布的眼睛,“那她最后……解脱了吗?”
“算是吧,”0110说,“她终于不用再演神了,能做回普通的芙宁娜了。”
普通的芙宁娜。
霜雪突然想起自己刚穿来的时候,诗桉还是个温柔的,因为不会说话的艺术而沉默的女孩子。
“等我眼睛好了,”她低声说,像是在跟0110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我要带姐姐去看遍世间美景,走过七国!看遍美景,看遍大好山河,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啊,哈哈哈哈!”
装成归终的诗桉很累,装着开心的诗桉也很累。
她只想让姐姐做回那个会哭会闹、会抱着紫罗兰喊“雪儿快来”的诗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