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十五年前,先帝复疾驾崩,四皇子登位,改国号“元祯”。继位二日,以“谋逆”之名屠杀朝中大臣数余名,陈何忠拼死逃出将一孩童送往山中寺庙,取名余檀
一十五年后,民间灵异奇事层出不穷。陛下宋代城设督查司专此类诡事,并兼护宫中安宁
“臣,余檀!参见陛下”
“朕予你在督查司任谋士是念你办事严谨,不成想也是一摊淤泥!”陛下将手中的奏折狠狠的砸向余檀
“臣,办事不利,恐有损陛下龙体。愿听陛下差遣!”
“下去领二十棍杖,以儆效尤”
“谢陛下!”
城中雨下大了,余檀领完罚,衣衫被血与雨水浸染,踉踉跄跄的去了皇后宫中
“娘娘!余大人来了”皇后宫中的侍女烟采见着余檀匆匆的禀报
“娘娘!”声音很低沉,身上的伤口被雨水一浸,疼得她之间微微发颤。眼眶红红的,定是刚才哭过
皇后停住手中写字的动作,看了眼被雨淋湿的余檀
“陛下又罚你了?”
“烟采,去拿些伤药和衣裳来”
余檀如同往日站在皇后身侧研墨,只是挨打的地方时不时的传来专心的疼
“娘娘,东西拿来了”
“来!”皇后示意将东西给自己
“娘娘,让烟采来就好了”
“我来!”皇后的声音很温柔,但又带不可拒绝的
余檀拗不过皇后只得作罢。在看见余檀的伤口心不由的一紧,旧伤又添有新伤,一条深的伤口接着的是更深的伤口。背上更甚,伤疤覆盖着伤疤,一条接着一条
上药时,余檀的身体是止不住的发抖,紧紧的攥着枕头一角
“这几日在宫中住下吧”
“今日……”
“已经同你师父说过了,不必担心”
“多谢皇后!”
话落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与屋外的雨声应承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求您救救我们家公子”丞相府的松岗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出什么事了”
“我们家公子他……他杀了大人”
“什么!”
皇后将人带到门外
“一时辰前,公子他和大人在家中喝酒,不知怎得就起了争执,公子一时没忍住就……”
“皇后娘娘,只有你可以救我们家公子了啊!您与陛下情比金坚,您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啊!娘娘!”
“娘娘,你一定有办法的!”
“就算去求,陛下也不会听我的!”
“娘娘,小的求你了”松岗直愣愣的跪了下去
“这事我实着帮不了!”
“娘娘!娘娘,娘—娘—”
“娘娘当真如此无情?他可是你亲外甥啊”
皇后没有答复,可松岗却不依不饶。余檀在屋内听着,着实不忍,走相别扭的挡在皇后面前给了松岗一巴掌
“松岗!认清楚你的位子,顶撞娘娘好大的胆子!”
“余檀!你几次三番的受罚,那次不是皇后帮你!皇后帮衬自家有什么不妥?再者说皇后是姓白,怎么样白家受难她终归会有影响!皇后有丞相府,丞相府靠着皇后。你自己好好想想!”
松岗生了一张好嘴,也正因为这样才能在白家受挫时几次三番的来恳求他人
“……”
情意在宫中本身就是笑话。若陛下真的有情,余檀会用话语反驳回去;若陛下无情,余檀就会同现在一般沉默
“松岗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你没有来过”
余檀一直挡在皇后面前
“好,我走”
可没想到松岗杀回马枪,一把匕首刺来。余檀一脚踹倒松岗,拾起落下的匕首抵在松岗脖颈
“想死?”
“白家没了,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上一……博”
松岗话还未说完,余檀一刀给了痛快
“娘娘,没事了”
“檀儿,你帮去看看!我怕奉起他……”皇后的声音带有一丝颤抖
“好,娘娘!”
余檀还想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娘娘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余檀一瘸一拐的飞跃在屋梁之间,时不时的还会扭一下脚,踉跄的朝着丞相府去
等着余檀到丞相府时,尸山血海。白奉起有序的命令下人将尸体托运着,在府中围成圈。白奉起就坐在中间,癫狂的笑着
“檀儿姐,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白奉起带着挑衅的语气,盯着站在屋梁上的余檀
“跟你有关系?”
“檀儿姐,我有意款待怎么就惹得不愉悦了呢,嗯?”
白奉起喝着下人端来的东西
“咦!好难喝,檀儿姐要喝吗?”
起手将瓶子丢给余檀,靠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看着她
余檀看着全是鲜血的瓶子,不禁有了个念头
“你猜猜里面有什么?”他笑着,慢慢的走来
“人血?”余檀摇了摇手中的瓶子,嫌弃至极
“你说,还差谁的呢?”
“嗯,让我想想!……皇后?”
“你要杀皇后?嗯,是个不错的威胁方式”
白奉起没有想到余檀会这样答复他“你不生气?”
“生气啊!你要杀了她。可就像你这样的啊!再多练练吧,对吧?”
“皇后交代的任务我完成了,至于你……明日自然有人抓你”
余檀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松开了手
“你就是一个……”余檀没有说下去,挑了挑眉笑着离开了
瓶子碎了,在地上的血液慢慢的向四周散开
“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会宫中,而是去了趟督查司
“头儿!你怎么来了?”
“宁蒙你吩咐下去,让他们加大防守,尤其是皇后宫中加大人手”
宁蒙是余檀身边的属下,虽说年龄尚小可二人自打被调任督查司起便同办工。是同患难的好友
“明白”
“下去吧”
余檀不敢赌白奉起只是说说而已,多做一手准备
隔日清晨,余檀又被陛下叫到跟前,同来的还有林梧桐林督查。林梧桐虽说是女子,却也生的俊朗,身姿挺拔。若不细看定是觉得是位好书的公子
“余卿,伤势怎么样?”
“谢陛下关心,已无碍”
“今朕命你二人前来,是有一案要你二人一同查办”陛下顿了顿“杼村百姓梦中遭黑影索命,醒来浑身是血。此事致使百姓人心不定,你二人需同心协力,查明真相”
“臣,遵旨!”二人齐声应道
两人退到殿外,相视一眼便各走一方
“娘娘?”
余檀来到皇后宫中,从里到外不见人影
“人呢?”
“余大人怎么来了?”
“娘娘呢?”
金桔摇了摇头“不过娘娘是看了信走的”
“信?谁写的?”
金桔还是摇着头
一股不好的预感悄然的爬上心头,看了看四周
“我不是派人手来保护娘娘吗?人呢?”
“陛下昨夜来旨说……”
“说什么”余檀急切的看着金桔,迫切着
“说让来的该会那里回那里,娘娘宫中不需要这多的人,让他们撤走了”
“陛下?”
余檀顾不得陛下这话的意思
“金桔,你告诉我,娘娘离开多久了?”
“半时辰”
“金桔,你听我说,你现在去找陛……你去找”
余檀强行将自己的不安压下,冷静下来
“找林督查,对去找林督查。就说我的意思,娘娘有危险”
“那我带林督查去哪?”
“丞相府”余檀迅速的做出判断“白奉起不会伤害娘娘的,他一定用娘娘设圈套!”
金桔不敢停歇,撒腿就跑。余檀朝着丞相府去
“白奉起!”
她刚踏进府内三枚飞镖擦身而过
“檀儿姐,我说过会让你后悔的”
长剑抵在脖颈,以高居的姿态看着余檀
“你想干什么!”
“很简单的”
“你跟我比一场,赢了,我放了她;输了,我杀了她”
余檀目光晃动着,随即悠然的开口
“你觉得我会和你比?”
“哈哈哈哈哈哈”白奉起手中握剑的力道增了几分“你在等他们!可惜啊,她未必会及时赶到呢!”
他向前逼近一步“余檀,你应该还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对你如同亲生孩子般吧?”
“皇后,你到底还是不敢给她说?”
白奉起笑的很得意,不断的往前走着
“余檀,你倒是是条好狗!自己的母亲父亲是怎样死的,你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吗?你不好奇为什么,陛下把你派去的人手都撤了吗?”
余檀心停滞了一拍
“父亲母亲?”这两个身份好久没有在余檀的生活中出现过了
“檀儿,小心”
毒银针过后是白奉起的剑,余檀被逼向后
“余檀,她应该不会让你知道的”
两人很快的打斗起来,白奉起招招阴险毒辣,暗器更是数不胜数。余檀反手扣住白奉起的一只手,随手从他身上取下一枚毒银针刺入身体,随即绑了起来
虽说白奉起的暗器了得,可武艺却不及她。将人绑好后,林梧桐才姗姗来迟
被绑着的白奉起不老实,一会儿向着余檀打骂一会儿对着督查处的人喷着口水
“别动,你动什么动”
督查的人控制着白奉起“你叫我不动我就不动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好好好,白公子,白少爷!行了不?”
“切!”白奉起不屑的白了一眼
林梧桐看着场面还可以控制,转身走去余檀那
“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太大的事”
“以后你再遇见今天这样的事,可以再来找我”
“林督查现在腿脚是不好了吗?”
“没有啊”
“我还以为您的腿脚不便哦”
“你……我好心来帮你,能来就不错了”
余檀的身子往前倾了倾,仔细看了看林梧桐
“那你下次就别来,来了也没有用”
“余!檀!”
“那好吧,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哦。林!大!人!”
将琐碎的事情吩咐完,做完已经是晚上,余檀在屋梁上躺着想着白奉起说的话,思来想去也没有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在她的心中甚至没有父亲母亲的一丝模样,谁也没有同她讲过父亲或是母亲!
“父亲?母亲?”余檀小声喃喃着
“头儿,头儿!怎么一个人在这吃酒啊!带我一个?”
宁蒙躺在余檀的身旁,一同看着天上
“柠檬干,你说白奉起是不是知道点我们不知道的事啊”
“头儿……怎么问起这个了?”宁蒙被呛的直咳嗽
“今儿,白奉起问我,对父亲母亲的死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头儿,他的话信不得!那小子阴的很”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唉,对了!头儿,这次去查办案子可是同林督查一起去的……你们两个……”
“打骂归打骂,这是陛下的旨意,难不成你要我抗旨啊?”
余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对啊,宁蒙!你是不是想要篡我的位置啊”
“我可没有这么说”
“可没有这么说?那就是有这个意思喽!好你个宁蒙”
宁蒙见情况不对,撒腿就跑
“头儿,错了,别追了!”
余檀正打骂着宁蒙,却被打断
“余大人,陛下有请!”
“苏公公!”
余檀的乐意很快被打扰,习以为常的叹了叹气
“柠檬干,你头儿我啊”像说遗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余大人,请!”
陛下大骂的声音响起“朕是一国之君,要护一方子民安康!你们受着朝廷的恩惠,受着百姓的爱戴。还自认为理所当然!”
大殿里死寂得可怕,连宫灯里烛芯细微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鎏金蟠龙柱在昏暗光线下森然矗立。百官垂首跪伏,绛紫深绯的官服铺满玉阶,象牙笏板握在手中,微微发颤
御座高悬,皇帝的身影笼罩在阴影里。他用指节一下又一下叩着紫檀扶手。那声音不响,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黄河又决堤了”声音从御座飘下来,平缓得让人心头发紧,“七百里沃野成了汪洋,二十万百姓流离失所”
他慢慢前倾,烛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眼底布满血丝,嘴角却噙着一丝极淡的笑
“而你们”他轻轻说“还在为修不修南苑鹿场争执不休”
寂静中,一位老臣的额头抵上了冰冷金砖
皇帝突然站起身,玄黑龙袍曳过丹陛。他拾起一份奏折,随手一抛,纸页如枯叶散开
“这是青州送来的急报。上面说,灾民开始啃食树皮了”他顿了顿“而同一日,朕收到了工部呈上的新漕船图样——整整八十页,描金敷彩,工笔细绘”
他走下玉阶,靴声在空旷大殿回响,在一排排伏地的官员间缓缓穿行
“朕有时在想”声音很轻“你们是不是觉得,这龙椅坐的是个瞎子?是个聋子?”
他在户部尚书面前停下。那位一品大员的背部官服已被冷汗浸透深色
“张之谦”皇帝唤他表字“你方才说国库空虚。可三日前,你府上刚运进一尊半人高的东海珊瑚”
他没有等回答,继续往前走
“还有你们”目光扫过全场“每个人递上来的折子,都在跟朕哭穷。可城外别苑、江南田产、古董珍玩,一样没少添置”
他回到御座前,却没有坐下
“朕登基那年,北方大旱。老师傅握着朕的手说,为君者,当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一念之差生死攸关”他笑了笑,那笑里全是苍凉,是讽刺“如今朕知道了,原来不容易的只有朕。你们,容易得很”
皇帝突然抓起案上镇纸,那方沉甸甸的青玉螭龙钮——重重砸在地上
玉石迸裂,碎片四溅。几个大臣猛地一抖
“看看!”皇帝第一次提高了声音“看看你们的样子!食君之禄,担的是天下苍生!可现在呢?你们心里除了自己的顶戴、自己的钱袋,还剩下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又低下来,却比刚才更慑人
“三日。朕只给你们三日。开仓放粮,减免赋税,筹措善款。少一粒米,朕就摘一顶乌纱;少一两银,朕就免一个官职”
他俯视着脚下匍匐的群臣,最后一字一句道
“别忘了,这江山姓宋。但更别忘了,你们吃的,是百姓的粮,穿的是百姓的衣。谁让百姓活不下去——”
他停顿,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朕,就让他活不下去”
话音落下,再无人敢呼吸。只有青玉碎片在御前闪着冷光,像无数只眼睛,注视着这满殿朱紫
大殿里那死寂几乎要凝成实质,压得人耳中嗡鸣。青玉碎片的棱角在烛火下闪着寒光,像洒了一地的残星
老臣周砚花白的须发在轻颤,但深吸一口气后,他双手高举象牙笏板,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
“陛下息怒。老臣……老臣愿捐出半数家资,以充赈灾之用”
他的声音苍老,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
御座上的身影静默着,目光落在周砚身上,那压力让周围几个官员不自觉地缩了缩
“半数家资?”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周卿,你为官三十载,两袖清风,朕是知道的。你那点家底,半数又能济得何事?”
这话不是嘲讽,反而带着一种沉重的了然。周砚伏在地上,肩头微微耸动,没有抬头
一片令人难堪的寂静中,户部尚书张之谦猛地以头触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臣……臣有罪!臣即刻变卖那珊瑚,所得银钱悉数充公,并愿领罚俸一年,戴罪督办赈灾事宜!”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是真怕了
“臣亦愿捐!”
“臣附议!”
“臣请罚俸!”
一时之间,请罪和认捐之声此起彼伏,带着惶恐与急切,试图扑灭那御座之上无声燃烧的怒火
皇帝缓缓坐回龙椅,手肘支在扶手上,指尖揉着眉心。他看起来异常疲惫
“钱,要捐。事,更要办。”他抬起眼,目光扫过那些不敢抬起的头颅,“朕不要你们倾家荡产,朕要你们把眼睛擦亮,把手脚洗干净,给朕踏踏实实地,为这天下做点事”
他指向张之谦,“张之谦,朕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统筹钱粮,调度物资,若有一分一厘落入贪墨之徒手中,若有一个灾民因你失职而冻死、饿死,你该知道后果”
张之谦浑身一凛,重重叩首“臣……万死不敢有负圣恩!”
皇帝又看向周砚,语气稍缓“周卿,你年事已高,不必捐那半数家资。朕命你为巡查使,持朕金牌,亲赴灾区,监督赈济无论涉及何人,可直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