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首领宰

太宰治踏入观星塔的次数，开始像潮汐那样规律起来。不需要借口的时候，他手里有时拎着几盒横滨刚出炉的点心，有时捧着一罐难得的好茶，偶尔甚至只是随性地溜达过来，仿佛这里本就是他随时能歇脚的地方。

楚月依旧给他开门，泡茶，顺嘴点评几句点心的甜度。但她心里明白得很，某些变化正在不知不觉间生根发芽。她的目光会不自觉追随着他整理袖口的小动作，当他说起港黑事务的琐事时露出几分倦态，她的指尖会无意识地摩挲杯沿，更别提他带来那束沾着露珠的白色野花时，胸腔里涌动的那种纯粹而简单的愉悦。

她向来擅长掌控与分析。对眼前这种陌生又不由自主的关注与亲近感，她并未感到抗拒，而是怀揣着些许好奇，将它视为一种新生的“现象”去审视。

这一天，太宰治带来了一本诗集。封面是深邃的星海。

“看到觉得你会喜欢。”他语气自然而然，把书放在茶几上，像是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楚月翻开书页，指尖划过那些描写星光、夜风和无声吸引的诗句。她看得专注，不是因为文学性让她动容，而是这些带着主观色彩的文字，恰好为她心头的“现象”提供了一种参照系。

“……如同迷失的航船，

在无垠的黑暗里，

终被唯一的灯塔，

映亮了归途的轮廓。”

她念出这一句，声音平静之中藏着思索。

“如何？”太宰治问，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之间，语气温柔而不失耐心。

“比喻还算恰当。”她客观地评价，抬眼看向他，清澈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这些句子描述了一种超越逻辑的引力，一种注意力不由自主聚焦的现象。这和我近期观察到的自身一些变化，有相似之处。”

她如此直接地把自己的情感波动当成观测对象陈述出来，坦率得让太宰治微微一愣，随即眼中浮现出一丝真诚的笑意。这就是她，从不绕弯子。

“哦？”他顺势接过话茬，“比如什么样的变化？”

楚月放下诗集，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认真探讨某个学术命题：“比如，我会优先处理与你相关的能量波动信息。当你靠近时，我的能量场会出现细微的、非防御性质的共振。而且，我发现自己逐渐开始留意你的偏好……”

她条理清晰地一一列举，仿佛在汇报数据。然而，那双总是映射规则与星辰的眼眸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单纯而明亮的光芒，那是理解后的欣喜。

“根据现有数据分析，并结合这本诗集中的描述性参照，”她得出结论，语气笃定而从容，“这种针对特定个体产生的持续关注，兼具亲近倾向的综合现象，在人类情感体系中，被称为‘喜欢’。”

她顿了顿，直视他的眼睛，眼神清透而坦荡：“我认为，我对你，正在发展出这种名为‘喜欢’的情感现象。”

只有洞悉本质后的明朗与坦然。她接纳这份情感，就像拥抱宇宙里每一个新发现的法则一样自然。

太宰治凝视着她，晨光洒在她清晰美丽的轮廓上，她的双瞳终于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如星空般深邃又宁静。心脏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温热情感填满，所有的筹谋、所有的言语技巧，在她这般坦率直白的表白面前，都显得多余且苍白。

他低声笑了起来，不是惯常用的伪装，而是从心底溢出的、饱含愉悦的真实笑声。

“真巧，”他对上她清澈的目光，嗓音轻柔，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意，“我对你，亦是如此。”

没有震天动地的告白，就在这座弥漫着茶香的观星塔里，两个聪慧的灵魂，在这个平静的早晨，用超越凡俗的坦率完成了心意的交换。

楚月注视着他眼底的笑意，感受到胸腔中那份名为“喜欢”的情感正以温暖稳定的频率流动。她微微颔首，嘴角扬起一个清淡却真诚的弧度。

“嗯，”她应道，语气犹如确认了一项新发现，“这种现象，似乎还不错。”

对她来说，喜欢一个人，就像观测一颗星辰或理解一道规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既已发生，便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