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点医疗用品?
言旭的手指刚触到门把,金属的冰凉感一闪而逝——
轰!
尖锐的蜂鸣骤然刺穿耳膜,像有人把电钻直接塞进脑海。
言栀眼前一黑,膝盖重重砸在玄关的大理石上,世界瞬间被按下静音键。
“言栀!言栀!”
言旭的声音隔着一层厚厚的膜,忽远忽近。
黑暗里,有人猛地晃他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骨头摇散。
“言栀!喂——活着没?”
谢凛的嗓子劈了叉,尾音发颤。
言栀艰难地掀开眼皮,刺目的白光立刻扎进来,逼得他又闭上。
耳边却响起一个甜美到发腻、尾音又带着钩子般的妩媚女声:
“欢迎光临,各位 Survivor”
大屏亮起,白底黑字,像一张咧开的笑脸。
言栀这才看清四周——
纯白,无边际的纯白。
高耸的柱子撑起穹顶,灯光从四面八方打下来,没有影子,也没有死角。
人群密密麻麻,约莫三百号,全是半大少年,脸上刻着同款茫然。
“Survivor?说人话!”
有个寸头男生暴躁吼出声。
旁边一个卷毛外国人立刻接腔,带着浓重口音:
“我们国家的语言神圣不可侵犯!”
两句话像火星溅进干草,几十张嘴同时张开,各种语言的咒骂、质问、尖叫混成一锅粥。
大屏却不再打字,只传出一阵轻飘飘的嬉笑,像小女孩躲在暗处看蚂蚁乱爬。
言栀撑着谢凛的手臂站起来,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声音嘶哑却冷冽:
“这TM什么鬼地方?”
谢凛背脊贴着冰凉立柱,声音发飘:“谁知道?我刚要过马路——等等,我不会死了吧?!”
他瞪圆眼,瞳孔里写满“我不接受”。
言栀按了按仍嗡嗡作响的耳后,语气冷淡:“不会,你命大。”
话音未落,房间正中央的纯白地砖突然发出“咔嚓”脆响。
一道漆黑裂缝像活物,闪电般向外蔓延,边缘板块瞬间倾斜。
大屏幕同步亮起血红倒计时,伴随甜腻女声:
“地面开始坍塌,各位开始逃吧 10、9、”
数字每跳一次,裂缝便扩大一圈,脚下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人群短暂死寂后,爆发出惊恐尖叫,潮水般向四周退散。
谢凛一把抓住言栀手腕,声音发紧:“往哪跑?”
言栀目光迅速扫过坍塌边缘——四壁光滑,无门无窗,只有高耸立柱。
他沉声丢下一句:“先找承重柱,别被波及到!”
倒计时仍在继续——
“8、7、”
白色地面开始成片下坠,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漆黑虚空。
“6、5——”
甜腻的倒计时像催命符,头顶的灯闪得人心烦。言栀猛地刹住,鞋底在倾斜的地砖上刮出刺耳摩擦。前面整块地板“哗啦”坠入黑暗,碎成光点。
他抬头扫了一圈——
承重柱上爬满了人,像攀在枯树上的蚂蚁;可有些柱子只掉了一半,断面整齐,还泛着亮晶晶的胶渍。
言栀一拳砸在最近那根柱子上——
“咚!”空响。
“空的!”他低骂一句,指节迅速刮过胶痕,黏得拉丝,“胶水粘合,真够抠门。”
几乎同时,裂缝像黑蛇窜到柱脚,“咔嚓”一声脆响,柱底迸出几道细缝。
言栀毫不犹豫,抬脚就踹,声音冷冽:“用力踹这个柱子!”
谢凛抱着同一根柱子,脸色发青:“这这这,踹不断吧?”
“快点!”言栀低吼,嗓音被倒计时撕得破碎,“4——”
谢凛咬紧牙关,把恐惧咽进喉咙,抬腿猛踹——
“砰!”
柱底裂缝瞬间扩大,胶层炸裂,空心柱壁向内凹陷,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钻入的漆黑竖井。内部焊着一排窄钢筋,像简易爬梯。
“3——”
言栀一把按住谢凛后颈,把人往洞口塞:“进去!踩钢筋往上爬!”
谢凛不敢犹豫,缩肩钻进,脚尖刚踩到第一根钢筋,脚下又一声巨响——整块环状地面开始整体下沉。
“2——”
言栀跟着钻入,双手死死抓住钢筋边缘,身体悬空。下一秒,脚下一空,整块地板轰然坠进深渊。
黑暗里,只剩两人急促的呼吸和头顶远去的甜腻女声——
“1。恭喜你们。”
钢筋梯的尽头是一圈窄小的金属检修口,边缘翘起,像猛兽的獠牙。
两人一前一后钻出,衣服被划得纵横交错,血珠顺着布纹渗出,在灰尘里拖出细长的红痕。
谢凛先翻上平台,喘着粗气回身,一把扣住言栀手腕,将人硬生生提上来。
夜风卷着焦糊的电路味,吹得废墟里的碎纸乱飞。
四周零落站着同样侥幸逃出的学生,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血口,布料翻卷,像刚从刀阵里滚过。
“给你们。”
一道清朗男声突兀地插在风里。
两人猛地回身——
三步之外,路灯冷白的光晕里站着个高个男人。
黑色衬衫连道褶皱都没有,领口束得整齐,袖口折到手腕,露出线条明晰的骨节。
他单手拎着两件干净外套,布料在风里晃出柔顺的波纹,与遍地灰土的废墟格格不入。
男人面色平静,眉眼被帽檐阴影遮去一半,唇角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像礼貌,又像讥诮。
言栀视线扫过那两件完好无损的衣服,瞳孔微敛,身体下意识侧前半步,将谢凛挡在身后。
“你谁?”
声音不高,却带着铁锈般的冷硬。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指尖一松,外套落在两人脚边,激起细微尘埃。
他抬眼,灯光在瞳仁里映出一点幽深的亮,像深夜的猫。
“同样被困的人,”男人顿了顿,声音低而清晰,“只不过我比你们早一步找到出口。”
言栀的眉心仍紧锁,指节无声地攥紧,破损的袖口被血黏在腕骨。
废墟远处,警笛与电流的噼啪声交织,像某种倒计时。
风掠过,吹得男人衣角纹丝不动,干净得令人心惊。
“喂,不给点医疗用品?”
男人朝空处开口时,言栀顺着方向扫了一眼——只有断墙与阴影,连鬼影都没有。
他心里刚冒出“精神病”三个字,就见那片黑暗骤然亮起:一块方形屏幕毫无预兆地浮在半空。
“都是轻伤,用不到。”
冷白字体滚动,带着机械的电子音。
男人耸耸肩,指向旁边几个被血腥味呛得弯腰干呕的人:“很恶心。”
屏幕沉默片刻,打出一串省略号:
“…………”
下一秒,男人掌心一沉——
一把黑色手枪凭空落下,金属冷光在路灯下一闪。
他抬手,拇指拨开保险,弹匣里传出清脆的“咔嗒”。
男人挑眉,朝屏幕晃了晃枪:“?”
屏幕立刻亮起血红新字,字体比先前大了一倍,带着近乎挑衅的欢快:
“不喜欢的话,就杀了他们。”
夜风突然停了。
废墟里只剩远处电流的噼啪与人群压低的干呕。
言栀的脊背绷成一条拉满的弦,指节无声攥紧,血顺着破袖口滴到地面,却感觉不到疼。
谢凛的呼吸停了一拍,瞳孔里映出手枪漆黑的轮廓,像深渊突然开口。
男人低头端详枪身,指腹摩挲过冰冷的膛线,像在欣赏一件新玩具。
片刻,他抬眼,目光扫过言栀、扫过呕吐的学生,最后落在屏幕上,唇角勾起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他轻声说,“那我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