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心事
厉烬琛放下手机，盯着屏幕很久。
他现在面对她，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
他打开电脑，调出霖大官网的日程表。
目光落在第二天下午的活动通知上——奖学金受助学生集体答谢会，由捐建人出席并颁发证书。
许愿在名单里。
他合上电脑，拿起西装外套。
明天，他要去学校。
不是为了见她。
只是作为捐建人，理应到场。
第二天下午三点，霖大礼堂。
厉烬琛到的时候，台下已经坐了不少人。学生陆续入场，三三两两地交谈。他坐在前排嘉宾席，一身深色西装，神情冷淡。没人敢靠近他，连主持人说话都放轻了声音。
他在人群中找到了许愿。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浅灰长裙，头发扎成马尾，站在一群学生中间，不太起眼。但她低头翻资料的样子很认真，手指时不时按一下笔帽，像是在记什么重点。
台上开始讲话。
校长提到“霖大奖学金”的设立初衷，说它帮助了许多像许愿这样品学兼优却家境普通的学生。话音刚落，台下就有几个女生小声议论起来。
“又是她啊。”
“听说她天天往厉总家里跑，真是好运。”
“家庭教师？谁知道是不是另有所图。”
声音不大，但足够传到前排。
厉烬琛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看见许愿的身体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也没有反驳，只是把手中的资料夹得更紧了些。
她就这样站着，像什么都没听见。
可他知道她在听。
他也知道那些话多难听。
可她不解释，也不走开，一直等到自己的名字被念到，才走上台。
她接过证书，对校长点头致谢，动作标准又克制。
轮到与捐建人握手时，她低着头走过来。
厉烬琛伸出手。
他们的掌心碰了一下，短暂得几乎感觉不到。
她很快收回手，转身下台。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他回去后让江屿查了当天所有发言学生的背景资料，只留下许愿的那一份。
晚上七点，厉星辰吃完饭就趴在客厅地毯上写作业。
张阿姨端来水果，轻声问：“少爷今天在学校见到许老师了吗？”
厉星辰立刻抬头：“真的吗？她去学校了？”
“嗯，捐建人答谢会。”
厉星辰眼睛亮了：“许愿姐有没有看到我叔叔？”
“看到了吧。”
“她会不会觉得我叔叔很凶？”
张阿姨笑：“怎么会，你叔叔今天表情可柔和了。”
厉星辰不信：“上次许愿姐来，他一句话都没说，就站在门口看。”
“那是你叔叔的方式。”
孩子歪着头想了想：“我觉得许愿姐比以前更安静了。她教我的时候总是走神，有一次我还看见她看着窗外发呆。”
张阿姨摸摸他的头：“大人心里有事，小孩也能感觉到。”
厉星辰点点头：“所以我才想让她一直教我啊。”
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
厉烬琛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星辰，作业写完了吗？”
“快了！数学最后一题。”
厉烬琛走过去坐下，随手翻了一页。
是语文练习册。
上面有许愿用红笔写的批注。字迹清秀，每一句评语都很细致。
“这个比喻很好，但可以再具体一点。”
“这里的情绪表达很真实，我喜欢。”
厉烬琛盯着最后一条看了很久。
那是她给厉星辰一篇小作文的评语。写的是《我最喜欢的季节》。
厉星辰凑过来：“叔叔你也看？”
“嗯。”
“许愿姐说我写得比上次好。”
“她对你很用心。”
“因为她喜欢我呗。”孩子笑嘻嘻地说，“我也喜欢她。比喜欢幼儿园老师还喜欢。”
厉烬琛没说话。
他想起白天在礼堂的那一幕。
第二天傍晚，许愿来了。
她照常按门铃，张阿姨开门迎她进来。
厉星辰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许愿姐！”
两人一起坐到书桌前。
厉烬琛在二楼书房，听见楼下的声音。
他停下笔，靠在椅背上。
许愿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楚。她讲题的时候会重复一遍重点，怕孩子听不懂。讲到一半，厉星辰突然问：“许愿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楼下安静了一瞬。
许愿顿了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这么好，肯定有人追。”
许愿笑了笑：“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别的都不急。”
“那如果有人对你很好呢？”
“要看他是真心的，还是只想得到什么。”
厉烬琛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一下。
他听见她继续说：“对我好的人，我会记得。但如果他让我觉得不安，或者伤害我在乎的人，那再好也没用。”
厉星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许愿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想这么多，先把这道题做完。”
厉烬琛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忽然想下去。
但他不能。
他现在下去，只会让她紧张。
他只能等。
等她愿意告诉他那天晚上的一切。
他回到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
里面是一张新的助学金申请表。
他写了许愿的名字。
备注栏里，他写下一行字：
“该生品行端正，学业优异，具备长期资助价值。”
他签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拨通江屿的电话。
“明天安排一次校园走访，我要抽查奖学金使用情况。”
“抽查？”
“重点看中文系。”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明白。”
挂掉电话后，他走到门口，听见楼下许愿在收拾书包。
“星辰早点睡，明天见。”
“明天你还来吗？”
“来。”
“拉钩！”
“好，拉钩。”
厉烬琛站在楼梯转角，没有露面。
他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
然后是张阿姨轻声说：“少爷，许老师走了。”
他应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