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剑心】王权富贵
茶汤注入青瓷盏的脆响在屋内漾开,氤氲水雾间,梵云飞的目光却如钉子般扎在王权富贵颈侧,王权富贵吹散茶沫,瞳孔映着对方紧绷的下颌线
梵云飞:你为什么帮我激发妖力?
王权富贵:眼神这么凶?好歹我还喂过你呢。怎么,对我有意见?
梵云飞:我不是对你有意见,我只是不想听他们的继承王位,你能不能帮我取出御水珠?
王权富贵:你的怨气这么大,这王位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不愿意继承啊
茶汤将尽时,梵云飞腹中忽响起闷雷般的轰鸣,在空旷房间里激起回音
朝澜(青帝):对了,小土狗,昨日你看厉雪扬将军的眼神,是一见钟情?
梵云飞:是重逢
梵云飞突然蹿起来,眼睛一亮,说话都变得利索了起来
梵云飞:我早就认识她了,那是我为了我哥,离开皇宫的第一天
残月如钩,将银霜泼在起伏的沙丘上。厉雪扬受了重伤,单薄的铠甲折射着冷光,整个人蜷缩在沙窝里,睫毛凝着冰晶颤抖,嘴里呢喃着冷,土狗焦躁地围着少女打转,爪子在粗粝的沙地上刨出深坑。它用湿润鼻尖抵住她冻青的掌心,喉间溢出幼兽般的呜咽。当厉雪扬无意识攥住它毛茸茸的耳朵往怀里拽时,土狗惊得后腿绷直,却在抬头望见少女眉梢霜花时,心中一软,放弃了抵抗
厉雪扬贪恋温暖,所以将土狗抱得很紧,苍白的指尖深深陷进蓬松皮毛,整张脸埋进温暖的颈毛。不知过了多久,厉雪扬眉眼上的寒霜渐渐散去,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土狗本也眼皮打架,但突然之间,它眼睛睁得溜圆,双耳竖起,浑身的毛发也应声颤抖起来
它挣脱怀抱跃上沙丘,只见远方一场巨大的沙尘暴正在袭来,狂风呼啸,黄土漫天。它回身用脑袋猛蹭厉雪扬冰凉的脸颊,却只换来一声含混的呓语。沙暴掀起的碎石已能刺破皮毛,可厉雪扬仍然昏迷不醒
下一秒,巨大的妖力从土狗体内爆发,狂风也为之一滞,远处的沙尘暴暂停,而后化为几缕飞沙散去
梵云飞:我是不会认错的,她的味道特别好闻。她是我救下的第一个人,是我一生的高光。第二天早上我去给她找水,可当我再回来时,她却不见了
梵云飞反应过来,脸一红,面露羞涩
梵云飞:我不明白为什么,再见到她,我的心就跳得特别快,少师,少师娘,我是不是喜欢她?
朝澜(青帝):心中有,便是有,只是感情最好两情相悦
梵云飞拍了拍胸脯,眼神坚定
梵云飞:没关系,我只要一恢复真身,再给她强烈的画面感,她一定会记起我
朝澜(青帝):这样……可以吗?
王权富贵:可以试试
梵云飞:好,我现在就去找她,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梵云飞话音刚刚落地,人已经只留下一道残影
王权富贵决定先潜伏下来,静观其变。这沙狐国从上到下看着都不聪明,但王朝却能存活至今,应该还有其他本事。除此外,留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沙狐国王少师比王灯匠读起来平仄音更好
当梵云飞的残影消散在宫墙外时,三十里外的军营正热闹。烈烈长风呼啸而过,将一面面旌旗吹得肆意舞动,猎猎作响。厉雪扬手持战神枪练武,身姿矫健,招式凌厉,枪风卷起黄沙飞扬
喝彩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一名士兵匆匆跑来,单膝跪地,大声汇报
小冰:将军,营外有只沙狐求见
这消息让热闹的氛围瞬间安静,众人目光投向军营外。厉雪扬闻言,手中长枪顺势一收,动作利落
来到军营前,厉雪扬就看到了梵云飞站在那儿,姿势局促,手中还捧着个巨大的玉如意,在阳光照耀下散发温润光泽
厉雪扬:是你?怎么来了,伤好了吗?
厉雪扬走近,关切询问,梵云飞一见到厉雪扬,紧张得脸涨得通红,喉咙像被哽住,开始结结巴巴
梵云飞:礼……礼物
边说边把玉如意往前递,眼神满是期待
厉雪扬:我救你是应该的,拿回去吧
梵云飞一听更着急,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双手在空中比划。突然,他变成土狗在地上打滚,露出肚皮,眼巴巴盯着厉雪扬
厉雪扬:你……不舒服?
厉雪扬看不明白这奇怪的举动,梵云飞见她不明白,赶忙起身,想施展御沙术,却法术失控,一股水喷向厉雪扬,把她浇成落汤鸡。梵云飞惧水,下意识被吓得刨沙,沙土溅到厉雪扬脸上
小冰:将军,他是不是在挑衅?
厉雪扬满脸泥巴,柳眉倒竖,眼中闪过寒光,她举枪指向梵云飞,声音冰冷
厉雪扬:既然是挑战,就别怪我不客气
随着话音,周身灵力涌动,梵云飞瞬间被冻成冰块。厉雪扬一脚踢去,冰块裹挟着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弧线,重重摔落在远处
沙狐国二皇子对王权富贵这个少师的敬佩是实打实的,各种珍稀的补药、滋养经脉的灵材如流水般送至他们暂居的宫殿。梵云飞几乎搬空了半个皇室私库,将那些对妖族大有裨益、于人类修士也极为难得的药材堆到王权富贵面前
在这样不计成本的温养下,王权富贵那因剔除剑脉和数次耗损而一直虚弱的身体,终于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木,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复苏。虽然距离恢复修为还遥遥无期,但至少,那萦绕不去的虚弱感减轻了许多,苍白的面颊也渐渐有了血色,不再透明得令人心惊
他也开始真正的履行少师的职责
权无暮(王权如沐):盟主找我有事?
权无暮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不失洒脱。他刚从混天典狱回来,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听说盟主有事召他,便急匆匆赶来了
王权弘业正要开口,瞥见权无暮的手上沾了一块血污,眉头微微一皱
王权弘业:怎么,受伤了?
权无暮满不在乎地用袖子随意一擦
权无暮(王权如沐):是妖血,碰上个犟种,死活不肯去混天典狱。说到底,还是信不过人类,信不过一气盟。算了,日久见人心
王权弘业:边塞传来消息,御水珠现世,且落入了西西域沙狐族手中
权无暮陷入沉思,他见识过御水珠的妖力,每一个使用它的人,都会失控变为暴虐,若是放任不管,西西域一定大乱
权无暮(王权如沐):我去一趟西西域
王权弘业:西西域的情况你最了解,也只有你去我才能放心,只是……你一旦卷入,就不可能只做不羁的无暮
权无暮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旋即淡然一笑
权无暮(王权如沐):无暮已经不是小孩子,不羁的梦,早就该醒了。不过,无暮还有个不情之请
王权弘业:你说
权无暮(王权如沐):有个人,我要一起带走
权景行伸手扶住车门,动作迟缓而艰难地钻进了马车。马车上插着权家旗帜,但已褪了色,显得十分破旧。权景行坐进马车后,抬手掀起车帘,向外望去,看到权无暮和王权弘业像父子一样并肩走来,正在道别。权景行眼神悲伤,又放下了车帘,闭目缩在马车中
权无暮(王权如沐):无暮要回西西域了,请叔父珍重
王权弘业:去吧
权无暮(王权如沐):西西域有故人在,叔父可有话,要带给他?
王权弘业闻言,袖子里的手不由捏成拳,面上却露出一个浅浅的苦笑
王权弘业:不必了,别去打扰他,还有你,保重
权无暮点点头,跳上马车,策马而去。颠簸了不知多久,权景行在昏昏沉沉中,感觉出马车停了下来。他掀开车帘,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只见权无暮正冷然看着他
权无暮(王权如沐):下来
权景行左右看看,四周只有他们两人,他披着单薄的风帽,乖顺地下了车,脚步有些踉跄。父子俩一前一后地在大漠走着,风沙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生疼
权景行:暮儿,这不是回权家的路。你要带爹去哪啊?
权无暮没有理会他,在风沙中自顾自向前走去,权无暮带着权景行来到龙微云的石屋前,权景行并未认出,举目四望,周围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而不安
权景行:暮儿,这里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清冷的声音打断
龙微云:权无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这个人渣带来我这里
龙微云从天而落,宛如仙子下凡,却带着冰冷的怒意
权无暮(王权如沐):云姐姐,我把他带来,你可以替你娘,报仇雪恨了
龙微云一脸诧异,她没想到权无暮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权景行也有点震惊,但他望着儿子的冷脸,只得凄然一笑,主动走上前,声音带着一丝愧疚
权景行:龙姑娘,当年我被黑狐附体,害得你娘惨死!!你要报仇,权景行绝无怨言!!
龙微云:你以为,一句被黑狐附体,就能抵消所有吗?
龙微云抬手,三支袖箭嗖嗖飞出,带着凌厉的杀意,接连刺入权景行胸膛。权景行吐出一大口血,身体摇晃,像是风中的残烛,跪倒地上。系在他胸前的披风也被箭断开,随风吹走,露出他苍发凌乱,身形消瘦的可怜模样
权景行缓过气,他膝行往前几步,抬起头,两行眼泪流下,声音带着哽咽
权景行:当年,我是真爱你娘,我只是被黑狐所控,丧失了理智,今日死在你的手里,我也无憾
权景行看了权无暮一眼,权无暮负手转身。于是他苦笑了一声,任由鲜血流淌,缓缓闭上眼,等着龙微云给他最后一击
龙微云情绪激动,眼睛发红,最后却一挥手,收回了三枚插在权景行胸前的袖箭。权景行被拔箭的惯性带动,扑倒在地上,再次吐血,痛苦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龙微云:你们走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权无暮转过身,看向龙微云,龙微云目光纠结复杂
龙微云:我想,我上次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权无暮紧抓着龙微云不放
权无暮(王权如沐):我们还有一个约定没有完成。今日,是我生辰,你答应过我,以后每年生辰,你都要为我,下一场雨
龙微云心软,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拉起权无暮的手,瞬间消失,只留下空旷的大漠
清浅的河滩边,微风轻拂,芦苇荡里的芦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权无暮和龙微云并肩缓缓穿过这片芦苇荡,向着浅滩走去
龙微云: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真的只是要我遵守约定,为你下一场雪吗?
权无暮微微仰头,目光望向远方
权无暮(王权如沐):若是以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只要能留在雨姐姐身边,我什么办法都会想尽,但现在……
龙微云:那现在呢?
权无暮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坚定
权无暮(王权如沐):现在,我要还雨姐姐当年,为我下的那一场雪
说罢,他伸手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剑身寒光闪烁。只见他剑尖微微颤动,金色的灵光迅速汇聚,瞬间,他猛地一剑挥出,剑气如同一头咆哮的巨龙,呼啸着飞到河面。到了河面后,剑气又像一片片龙鳞一样四散开来,没入水中。紧接着,只听 “啪” 地一声巨响,水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拍碎,河水倒飞上天,然后再淅淅沥沥地落下,宛如一场金色的雪
龙微云眼中闪过惊喜,她意识到了更重要的一件事
龙微云:你的断脉,恢复了!!!
权无暮轻轻点头,眼中满是温柔
权无暮(王权如沐):是的,云姐姐,你不必再为了我四处遍寻名医,更不必再继续躲着我了
微风拂过,飘落的雨丝斜扫向他们,权无暮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替龙微云挡住风雨,他的手停在她脸庞的一侧,然而,在两人目光相交的那一刻,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缓缓放下手,紧紧握成拳,垂在身侧,任由斜吹的细雨打湿他们的头发
权无暮(王权如沐):我知道,我是权景行儿子这件事,是你心中跨不过去的那道坎。以前,是我太自私了,总是抓着你不放
权无暮微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很快又变得坚定
权无暮(王权如沐):以前的无暮,可以任性不羁,但现在的无暮,身上肩负着责任,不可以再这样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干脆却又带着苦涩
权无暮(王权如沐):所以云姐姐,我不会再继续纠缠你
龙微云眼中闪过意外
龙微云:无暮……
权无暮(王权如沐):御水珠出世一事,我也会管,你放心,西西域绝不会再出现暴龙
权无暮望着她,眼中满是深情,轻声询问
权无暮(王权如沐):所以云姐姐……我可以再抱你一次吗?
权无暮上前一步,动作轻柔地将龙微云抱在怀中,仿佛在拥抱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龙微云没有挣扎,她只是用力按住腰间的龙骨铃铛,不让它发出声音
片刻后,权无暮的双眼微微泛红,不舍地松开龙微云,努力挤出一个笑
权无暮(王权如沐):云姐姐,去做这世间,最强大,最自由的龙妖吧
权无暮后退几步,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龙微云的脸,似乎想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心底
权无暮(王权如沐):再见
权无暮决然转身,大步离开
宫殿旁一处安静的小庭院,成了梵云飞他们临时的修炼场。院中有棵不知名的古树,枝叶繁茂,投下大片惬意的阴凉。王权富贵便每日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手上拿着一卷书,手边总有一杯朝澜专为他泡的茶。水温恰到好处,茶香清冽,是她根据他的身体状况,细心调配的温和药茶
他时而翻阅书卷,时而抬眸,看向庭院中央
那里,朝澜与梵云飞正在修炼
梵云飞生性纯良,甚至有些憨直,于修炼一道上并无太多机心,却也正因如此,心无杂念,反而更容易沉浸其中。王权富贵并不急于让他立刻掌控御水珠那庞大的力量,而是从最基础的妖力运转、心神凝练教起。他言语简洁,往往一针见血,总能指出梵云飞功法运行中的滞涩之处
王权富贵:意守丹田,引而不发,感受妖力如沙流淌,而非洪水决堤
他声音平和,却自带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沙狐便依言趴伏下来,闭目凝神,周身开始泛起淡淡的、与黄沙同色的光晕
另一边,朝澜的修炼亦极为刻苦,汗水时常浸湿鬓角,但每一次看向树下那抹安然的身影,眼神便会变得更加坚定
王权富贵看着他们,目光沉静。偶尔,他会出声指点一二,点到即止。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静静看着,如同一位耐心的园丁,观察着两株幼苗的成长
日子便在这般规律的节奏中缓缓流淌,带着药香、茶香与阳光的味道,惬意而安宁
当王权富贵显出倦色,需要闭目养神时,朝澜便会停下修炼,走到他身旁的石凳坐下,拿出她的织锦工具
丝线在她指尖跳跃,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她不再仅仅编织他们路上见过的风景——那金色的麦浪,奔腾的大河,瑰丽的沙漠日落。如今,她的锦画上,多出了两个清晰的身影
在麦浪田埂上,身着素雅长袍的男子与红色衣裙的女子并肩而行;在大河落日下,男子静立远眺,女子微微侧首望着他;在沙漠的星空下,两人共披一件披风,依偎在一起……
每一幅锦画,都是他们共同走过的记忆,是朝澜用她的方式,将那些短暂却珍贵的瞬间永恒定格。画中的男子,眉目清俊,气质沉静,正是王权富贵;而他身边的女子,巧笑倩兮,目光温柔,自然是她自己
王权富贵偶尔从浅眠中醒来,或是放下书卷休息时,便会看到朝澜专注织锦的侧影,以及那在锦缎上逐渐成型的、属于他们的“同行”
他的话不多,只是目光会变得更加柔软,如同被春水洗过一般。有时,他会伸出手,轻轻拂过锦面上那两个依偎的小人,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仿佛能触摸到那些共同经历的、平静而温暖的时光
在这异国的宫殿里,远离了所有的纷争与过往,教导着一个单纯的学生,陪伴着心爱之人,身体在慢慢好转,时光在织锦与书香中变得绵长而具体,他心中的道也愈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