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传 苏昌河x你

苏昌河成为送葬师的第三年,你在暗河总坛的梅林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新装束。

 

黑袍曳地,边缘绣着暗金色的纹路,走动时像展开的蝙蝠翼。他刚从外面回来,靴底沾着未干的泥,发间还缠着半片干枯的枫叶——后来你才知道,那是从江南带回的,他说那里的枫叶红得像火,比暗河的血好看。

 

“愣着做什么?”他抬手摘掉斗篷兜帽,露出那张比三年前更锋利的脸,眉骨高了些,下颌线也更清晰,唯有笑起来时,左颊的酒窝还带着点少年气,“过来。”

 

你走近时,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铁锈混着冷松,是杀戮与山野的气息。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个小锦盒,打开,里面躺着支银质发簪,簪头是朵镂空的梅花,细巧得很。

 

“顺手买的。”他语气随意,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却在你伸手去接时,指尖不经意蹭过你的掌心,带起一阵微麻的痒,“看你总用木簪子,换个新的。”

 

你捏着那支发簪,冰凉的银器仿佛能烫出印子。你知道这“顺手”有多不易——暗河与江湖世家素来不和,他为了这支簪子,怕是又在哪个城镇掀起了腥风。

 

那晚你替他打理黑袍,在夹层里摸出半块压碎的糖糕,芝麻混着碎屑,是城南老字号的味道。三年前在少年营,他总偷这个给你,说甜的能压惊。你把糖糕碎屑一点点捻进帕子里,忽然听见他在身后笑:“早知道你还留着,就多带几块了。”

 

他靠在门框上,黑袍散开半边,露出肩头狰狞的伤疤——那是鬼哭渊留下的,如今又添了新伤,纵横交错,像幅扭曲的地图。你拿着药箱走过去,棉签蘸了酒精刚要碰,就被他攥住手腕。

 

“轻点。”他挑眉,眼底却没什么痛意,反而带着点促狭,“弄疼了我,可是要罚的。”

 

你知道他说的“罚”是什么——无非是捏捏你的脸颊,或是在你给伤口涂药时,故意往你颈侧吹口气,看你耳尖发红的样子。可这次他没闹,只是在你用绷带缠到第三圈时,忽然低声说:“唐门那批货,你别碰。”

 

你手一顿。唐门与暗河积怨已久,这次的任务凶险,你本已接下。“为什么?”

 

“他们用了子母蛊。”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寻常毒物,“母蛊在门主身上,子蛊藏在暗器里,沾着血就能钻进皮肉。”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你发间的银簪,“我替你接了。”

 

你抬头看他,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你想说“我不怕”,却在看到他眼底深藏的偏执时,把话咽了回去。他总是这样,把所有锋利的刀刃都挡在自己身前,只把钝面留给你。

 

三日后他从唐门回来,黑袍上的血结成了痂,像块硬壳。他扔给你个瓷瓶,里面是颗鸽卵大的珠子,莹白通透,在灯下泛着柔光。“唐门的镇宅之宝,据说能安神。”他嘴角破了皮,说话时牵扯着伤口,却笑得张扬,“你总失眠,放在枕边正好。”

 

你捏着那枚珠子,指尖冰凉。你在卷宗里见过这颗“凝魂珠”,唐门为了护它,死了十七个护卫。你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黑袍下的皮肤滚烫,是中了蛊毒的征兆。

 

“你中了子蛊?”你声音发颤。

 

他却满不在乎地扯开你的手:“小事。母蛊已经被我捏碎了,子蛊活不了多久。”他低头,鼻尖蹭过你的发顶,冷松的气息裹着血腥,“别担心,我死不了——死了谁给你买糖糕?”

 

那晚你守在他床边,看他因蛊毒发作而冷汗涔涔,却死死咬着牙不吭声。你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鬼哭渊,他也是这样,把所有痛都藏在笑里。你伸手去擦他额角的汗,他却在半梦半醒间抓住你的手,喃喃道:“别松手……”

 

和当年在渊底说的一模一样。

 

他醒来时,天光已亮。你趴在床边睡着了,发间的银簪蹭着他的手背。他忽然笑了,小心翼翼地替你拢了拢散落的发丝,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

 

暗河的风从窗缝钻进来,卷起桌上的卷宗。他看着你熟睡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杀戮、那些算计,都有了意义。他当送葬师,踏过无数枯骨,不过是想让这暗河里,总有一处能让你安睡的地方。

 

你醒来时,他已经出去了,只在桌上留了张字条,字迹张扬,带着点他惯有的痞气:“去城西酒肆等我,带了坛二十年的女儿红,陪我喝两杯。”

 

你捏着字条,忽然想起他刚成为送葬师那天,也是这样留了张字条,让你在梅林等他。那时他说:“以后我护着你,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如今看来,他做到了。

 

城西酒肆里,你看着他仰头喝酒,喉结滚动,阳光透过窗纸落在他黑袍上,竟染出点暖意。他忽然放下酒坛,朝你伸手:“过来。”

 

你走过去,被他一把拽进怀里。酒气混着冷松的味道将你包裹,他下巴抵着你的发顶,声音低得像叹息:“等处理完暗河这些杂事,我带你去江南。”

 

“去看枫叶?”你问。

 

“去看枫叶。”他笑,“再给你买一匣子糖糕,让你吃到腻。”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你忽然觉得,这暗河虽无岸,可只要身边这人在,哪里都是可以停靠的地方。就像他黑袍下的温度,总能在最寒冷的夜里,将你所有的不安都熨帖抚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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