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之外的试探

接下来两天，苏念暖都过得有些浑浑噩噩。

她刻意减少了看手机的频率，甚至连论坛都懒得点开。林星辰发来的关于咖啡厅“履约”的消息，她只回了一个干巴巴的“收到”。

下午两点，她磨蹭到两点零五分才到咖啡厅。林星辰已经在了，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美式，笔记本电脑开着。

看到她来，他抬了下眼，算是打过招呼。

苏念暖在他对面坐下，点了一杯拿铁。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比之前更甚的沉默。她低头搅动着杯子里的奶泡，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顾菲菲从容的笑脸，一会儿是夏晓雨“宣示主权”的怂恿，一会儿又是那份条款清晰的电子合约。

她感觉自己像个矛盾的结合体，一边因那无法跨越的距离而退缩，一边又因他近在咫尺的气息而心绪不宁。

“你的论文。”

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是平的，听不出情绪。

苏念暖搅拌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星空与艺术那个选题。”他提示道，目光从屏幕移向她，“进展怎么样？”

苏念暖完全没料到他会问这个。这明显超出了“契约”规定的闲聊范畴，甚至比图书馆问技术问题更私人。他是在……关心她的学业？

“还……还在找资料，有点没头绪。”她老实地回答，心里那点刻意筑起的防线，因为他这句意外的询问，悄悄裂开了一道缝。

林星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上。

苏念暖等了一会儿，见他似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心里那点刚冒头的、微小的期待又悄悄落了回去。果然，只是随口一问吧。

她重新低下头，盯着杯中逐渐冷却的拉花，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悸动有点可笑。

就在她准备继续扮演一个合格的“背景板”时，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林星辰发来的微信消息。

她疑惑地点开。

不是时间，不是地点。

是一个文件传输提示。他发来了一个压缩包，文件名是《星空艺术关联资料参考》。

苏念暖愣住了，猛地抬头看他。

林星辰并没有看她，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着，目光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屏幕，仿佛刚才那个操作只是顺手为之。但他微微抿紧的唇线，和似乎比平时挺得更直些的脊背，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

“这是……”她小声问，带着不确定。

“一些可能用得到的文献和案例。”他依旧没有抬头，声音平稳地解释，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数据来源和艺术流派的结合点，里面有一些标注。”

这何止是“一些资料”？这分明是雪中送炭，而且是精准投递到她最需要的领域。

这份“好意”，来得太突然，也太……超出界限了。

“谢谢学长。”她心里五味杂陈，既有收到资料的惊喜，又有一种“这算什么”的迷茫。

“嗯。”他终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在咖啡厅暖黄的灯光下，似乎也染上了些许温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密码是你生日。”

“密码是你生日。”

这六个字，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在她心湖里掀起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波澜。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生日？

是了，学号信息里都有。对他而言，查到这些易如反掌。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去查？

一个只是为了“履行合约”、公事公办的合作伙伴，有必要去查询对方的生日，并以此作为私人资料包的密码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效率”或者“顺手帮忙”可以解释的了。

苏念暖握着手机，感觉那冰凉的金属外壳都变得有些烫手。她看着那个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解压的文件，又看看对面已经重新沉浸回代码世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林星辰，心跳彻底乱了节奏。

这一次，她再也无法用“他只是严谨”或者“程序化操作”来说服自己了。

这份藏在冰冷代码和严谨资料下的、突如其来的“例外”，像一颗投入迷雾的信号弹，虽然看不清前路，却真切地照亮了某种可能性。

他是在试探吗？

试探契约的边界？

还是……在试探她的心？

苏念暖低下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文件顺利解压，里面是分门别类、整理得极其详尽的资料。

她看着那些文件，第一次觉得，这份她一度认为冰冷无比的“契约”，似乎开始朝着一个完全无法预测的方向，悄然变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