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外的等待

下午两点五十分，苏念暖坐在画室里，对着画板上未完成的静物素描，却一笔也画不下去。炭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心思早已飞到了楼下。

三点。林星辰会来吗？

那个在食堂都惜字如金、全程盯着电脑的人，真的会履行“接送”这种看似毫无效率可言的条款吗？她心里有些没底，甚至觉得他可能会像处理垃圾邮件一样，忽略掉这条他自己设定的义务。

“念暖，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旁边的同学注意到她的异常，关心地问。

“啊？没、没什么。”苏念暖慌忙收回心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画纸上，勾勒了几笔，却显得僵硬无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越接近三点，她的心跳就越发不规律。

两点五十九分。

苏念暖几乎是数着秒针度过最后这一分钟。当指针稳稳指向三点时，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耳朵捕捉着窗外的任何一丝动静。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他大概……不会来了吧。也许他忘了，也许他觉得没必要。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悄然漫上心头，她放下炭笔，准备收拾东西。

就在这时，靠近走廊的窗边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有几个女生凑在窗边，压低声音兴奋地交谈着。

“快看！楼下！是林星辰！”

“他真的来了？在等苏念暖？”

“天啊，他们真的在谈恋爱啊？”

苏念暖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瞬间从画架前站了起来。她快步走到窗边，顺着同学们的视线向下望去——

那个熟悉又清隽的身影，果然就在楼下。

林星辰依旧是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电脑包，身姿挺拔地站在画室外的一棵梧桐树下。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不耐烦地踱步，只是微微仰头，看着画室大楼外墙上爬满的藤蔓，侧脸在斑驳的树影下显得安静而专注。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晕，让他周身那股冰冷的距离感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他真的来了。而且，很准时。

苏念暖几乎是跑着下楼的。当她微喘着气出现在画室门口时，林星辰的目光也恰好从那些藤蔓上收回，落在了她身上。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了？”

“嗯，好了。”苏念暖点头，走到他身边。两人之间依旧保持着一段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走吧。”他言简意赅，率先迈开步子。

回宿舍的路不长，但两人并肩而行，依旧沉默居多。苏念暖能感觉到沿途无数道目光黏在他们身上，好奇的、惊讶的、羡慕的……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但僵直的脊背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那个……谢谢你过来。”她试图找点话题，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星辰目视前方，声音平淡无波：“契约第五条，表面功夫要做足。”

又是这句话。像一句预设好的程序响应，精准地提醒着她这场关系的本质。

苏念暖刚刚因他准时到来而泛起的一丝波澜，瞬间被这句话抚平。她低下头，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走到一个路口，需要穿过一条车辆较多的校园主干道。一辆自行车速度稍快地从侧面驶来，林星辰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臂，非常轻地在她身后虚拦了一下，是一个带着提醒和保护意味的动作。

动作很轻，很快，他随即就收回了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苏念暖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一刻，他手臂靠近时带来的、短暂的微风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的心，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宿舍楼就在眼前。

“到了。”林星辰停下脚步。

“谢谢学长。”苏念暖低声道谢，心里有些乱。那个虚拦的动作和“表面功夫”的说辞在她脑海里交织。

“明天下午，图书馆。”他通知了下一次“履约”的安排，然后不等她回应，便转身离开了。背影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苏念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心情复杂难言。

她转身准备上楼，却被几个刚从宿舍楼里出来的女生围住，脸上带着兴奋和八卦的笑容。

“念暖，真的是林学长送你回来的呀？”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他对你好不好？”

“他刚才是不是还护着你了？我们都看到了！”

苏念暖看着她们充满好奇和羡慕的眼神，脑海里回响着林星辰那句“表面功夫要做足”。

她努力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羞涩的笑容，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他……挺好的。”

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里却泛起一丝微苦的涩意。

这场戏，看客们似乎已经入局。可演戏的人，一个清醒得如同设定程序的机器，另一个……却好像开始有些分不清，哪些是戏，哪些是自己悄然滋生的、不该有的心情了。

画室外的等待，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表面的涟漪很快平静，但湖底深处，有些东西，已经被悄然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