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履约”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林星辰没有联系她，那个名为“合作”的契约仿佛从未存在过。苏念暖在忐忑不安中，试图回归正常的生活节奏。她按时上课，去画室练习，和态度缓和了许多的夏晓雨一起吃饭。

但论坛的余波并未完全平息，偶尔还是能感受到一些若有若无的打量。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她和林星辰之间那纸冰冷的契约，迟早需要被摆上台面。

果然，在契约生效后的第三天中午，苏念暖正和夏晓雨在食堂排队，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简洁到近乎冷酷：

“食堂，东区，现在。林。”

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他来了。履约的时候到了。

“晓雨，我……我好像看到个熟人，过去打个招呼，你先吃。”苏念暖匆忙对夏晓雨交代了一句，不敢看她的眼睛，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朝着人流相对较少的东区走去。

食堂东区，林星辰独自一人坐在一张靠柱子的四人餐桌旁。他面前放着一台轻薄笔记本，手边是一份几乎没动过的套餐，显然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

苏念暖走过去，脚步有些虚浮。她在他对面坐下，声音细若蚊蚋：“学长。”

林星辰从屏幕上抬起眼，看了她一眼，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低下头，目光重新回到代码上，只淡淡说了一句：“餐盘。”

“啊？”苏念暖没反应过来。

“去拿你的饭。”他补充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意思明确——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套，包括一起吃饭这个环节。

“哦，好。”苏念暖连忙起身，去窗口随便打了份饭，又快步回来坐下。整个过程，她都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那些目光如同聚光灯，让她浑身不自在。

两人面对面坐着，却一言不发。林星辰专注地看着屏幕，手指偶尔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苏念暖则低着头，机械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食不知味。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食堂背景的嘈杂声衬托着这桌诡异的寂静。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尴尬的“情侣”用餐。

“那个……”苏念暖试图打破僵局，想说点什么。

“食不言。”林星辰头也没抬，三个字就把她堵了回去。

苏念暖：“……”好吧，契约里没规定必须聊天。

就在这时，隔壁桌几个女生的议论声隐隐传来。

“看，真的是他们俩！”

“哇，一起吃饭了？论坛说的是真的？”

“可是……感觉好奇怪啊，都不说话的。”

“林学长还是那样冷冰冰的，不过他能跟女生一起吃饭，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些话语清晰地钻进苏念暖的耳朵里，让她如坐针毡。她知道，他们的“表演”拙劣得可笑。她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林星辰，他却仿佛置身事外，对那些议论充耳不闻，完美的侧脸在屏幕光线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冷淡疏离。

忽然，他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苏念暖心里一紧，以为他要结束这场尴尬的演出。却见他拿起筷子，姿态优雅地开始用餐，虽然依旧没有说话，但至少……看起来像是在认真吃饭了。

他甚至，非常自然地，用干净的勺子，将自己餐盘里作为配菜的、洒在米饭边上的几粒香菜，拨到了一边。

一个非常细微的动作，几乎无人注意。

但苏念暖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记得，契约里没有这一条。他为什么会……

是因为他注意到了她之前看到香菜时，那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没在意的微蹙的眉头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这顿煎熬的午餐终于接近尾声。

林星辰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重新打开电脑，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他看了一眼依旧有些怔忪的苏念暖，公事公办地开口：“下午三点，画室楼下。”

说完，他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聚焦于屏幕。

苏念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他通知下一次“履约”的时间和地点。他果然……是在严格执行“合作条款”，连“约会”都像在安排日程。

“我知道了。”她低声应下。

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依旧存在，但其中似乎少了一些质疑，多了一些好奇和……莫名的兴奋？

苏念暖站起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清冷的身影依旧坐在原地，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仿佛自带一个隔绝一切的结界。

而那个被他拨到一旁的、绿油油的香菜，像一个小小的、无人知晓的秘密，烙印在她的眼底。

第一次“履约”，生疏、尴尬、充满了表演痕迹。

但那个超出“条款”之外的、微不足道的细节，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了一圈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涟漪。

假的，都是假的。她再次告诫自己。

可为什么，假的里面，会混入一丝让人心悸的“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