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召见

萧云燕在栖燕阁忐忑不安地“将养”了两日。手上的烫伤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好了大半,只留下些微红痕,但心里的惊涛骇浪却远未平息。乾隆那日的话语和眼神,像烙铁一样印在她脑海里,让她不敢深想,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这两日,乾隆并未再来,只每日遣吴书来询问她的伤势,送来各种精致吃食和玩意儿,体贴得让她更加心慌。永琪也来看过她一次,依旧是以“兄弟”的身份,送来些有趣的民间话本解闷,态度坦荡自然,反倒让她松了口气,更加确信皇上对自己的“不同”或许真的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长辈之爱”,而永琪的关怀才是正常的。

然而,这短暂的、自欺欺人的平静,在第三日清晨被打破了。

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琥珀亲自来到了栖燕阁,面容肃穆,声音平板无波:“萧姑娘,老佛爷懿旨,传您即刻前往慈晖苑问话。”

老佛爷?

皇太后!

萧云燕刚端起准备喝药的碗“哐当”一声掉在桌上,药汁泼洒出来,染脏了簇新的桌布。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收拾,琥珀却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道:“萧姑娘,请快些吧,莫让老佛爷久等。”

萧云燕被这阵仗吓得魂不附体,在宫女几乎是半强迫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虽然漂亮却束手束脚的旗装,梳了规整的两把头,每一步都觉得有千金重,战战兢兢地跟着琥珀往太后的住处走去。

慈晖苑内,气氛庄严肃穆。皇太后端坐在正中的紫檀木雕花宝座上,身着绛紫色团寿常服,头戴点翠钿子,面容保养得宜,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晴儿侍立在一旁,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萧云燕一进门,就被那阵势骇得腿软,几乎是扑跪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民……民女萧云燕,参……参见老佛爷!老佛爷千岁千千岁!”

她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针扎一样。

太后没有立刻叫她起来,而是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拂着茶沫,足足晾了她有半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萧云燕颤抖着抬起头,脸色苍白,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惊恐和无措,像只误入猛兽领地的小鹿。

太后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将她那过于鲜活、甚至带着几分野性的美貌尽收眼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般容貌,这般性情,难怪……

“嗯,模样倒还周正。”太后不置可否地评价了一句,放下茶盏,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冷厉,“不过,这宫里的规矩,你可知道?”

萧云燕懵懂地摇头:“民……民女不知……”

“不知?”太后声音拔高,“不知规矩,就敢在御前放肆?听闻你前日,不仅打翻了皇上亲赐的茶盏,还劳动皇上亲自为你擦拭?你好大的脸面!”

“民女不敢!民女不是故意的!”萧云燕吓得连连磕头,“皇上……皇上仁厚……”

“皇上仁厚,不是你放肆的理由!”太后厉声打断她,“君是君,臣是臣,民是民!天壤之别,尊卑有序!皇上念你年幼,又来自民间,不予计较,但你需得知道自己的本分!这宫墙之内,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你可知晓?”

每一句话,都像鞭子一样抽在萧云燕心上。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这里不是她可以肆意妄为的市井街头,龙袍加身的那个人,也绝不是可以和她勾肩搭背的“艾四爷”。

“民女……知错了……”她伏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巨大的恐惧和认知的颠覆。

太后看着她瑟瑟发抖、涕泪横流的样子,心中的不悦稍减,但警惕未消。她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带着十足的威压:“知道错了就好。往后,需得谨言慎行,恪守宫规。皇上面前,更要时刻牢记君臣之分,不可再有丝毫逾越,明白吗?”

“明……明白……”萧云燕哽咽着回答。

“嗯。”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对旁边的教习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这丫头就交给你了。好好教教她宫里的规矩,尤其是……如何恭敬侍上。”

“嗻!”一位面容严肃、眼神犀利的嬷嬷上前一步,躬身领命。

萧云燕看着那位李嬷嬷,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自己的“好日子”,恐怕才刚刚开始。

这场召见,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杀威棒”。太后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敲打了萧云燕,也明确地划下了不可逾越的界限。

当萧云燕浑浑噩噩、双腿发软地被宫女搀扶着走出慈晖苑时,她觉得天空都是灰暗的。手上被烫伤的地方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日帝王看似温柔实则危险的举动。

而这一切,很快便传到了乾隆耳中。

吴书来小心翼翼地禀报着太后召见萧云燕的经过,以及萧姑娘被吓得不轻、还被留下学规矩的消息。

乾隆正在批阅奏折的朱笔猛地一顿,鲜红的墨汁在“准”字上晕开一大团。

他放下笔,面色阴沉如水。

母后这是……在警告他,更是在警告小燕子。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发出沉闷的声响。

看来,他得加快步伐了。

他的燕子,不能再让别人,哪怕是他的母后,如此惊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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