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四个月的时光匆匆走过,云雾漫过驿站飞檐时,白狐指尖悄然划过窗棂,京城轮廓在朦胧中愈发清晰,眼底藏着的期待几乎要破眶而出,她刻意忽略身后清禾、芷心如影随形的目光,指尖捻起一缕灵力,在袖中无声流转。

这四个月来,她日日装作顺从,任由教习嬷嬷磋磨仪态,任由侍卫封锁院落,不过是在暗中积蓄灵力,将那两道监视的目光,慢慢化作可操控的傀儡。

终于,当清禾递茶时指尖不自觉遵循她的意念弯折,当芷心回话时眼神失去了往日的锐利,白狐知道,时机到了。

她终于可以摆脱令人窒息的监控了,可那道明黄圣旨抵达驿站时,所有筹谋都戛然而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曦公主初入京城,礼仪未娴,着即日入上林女院,随诸贵女研习女则女训,修德正容,待有成之日再议入宫事宜,钦此。”

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落定,白狐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抬眸望向院外高远的天空,白云悠悠,却像一道无形的囚笼,将她再次困缚,这女院分明是另一座更隐蔽的牢笼。

白狐缓缓叩首,声音平静无波:“臣女领旨,谢皇上恩典。”

起身时,白狐唇角那抹惯有的淡笑重新浮现,只是眼底深处,一簇不甘的火焰正悄然燃烧。

女院又如何?只要还在这京中,只要还能离爱新觉罗弘历再近一分,这点束缚,她尚且受得住,指尖灵力再次流转,这一次,她要再次逃出这座名为“教养”的牢笼。

上林女院的晨露还未干透,白狐的身影已在习舞场中流转。

两个月来,白狐指尖捻着绣花针时稳如磐石,抚过琴弦时清韵流转,而每到暮色沉落,便独自留在舞殿,让裙摆随月光起落,将寒部独有的矫健与宫廷舞的柔婉揉碎在舞步里,足底磨出薄茧也浑然不觉。

中秋夜宴献艺甄选那日,红绸铺就的舞台上,她一身素白舞衣,随着《广寒谣》的旋律旋身而起,时而轻盈灵动;时而如流风回雪,婉转缠绵,最后一个旋身定格,衣袂翻飞如盛放的雪莲,满座贵女皆屏息失语,教习嬷嬷眼中闪过惊艳,当即拍板:“云曦公主此舞,冠绝全院,定能为夜宴添彩!”

白狐垂眸谢恩,指尖悄然收紧。

这两个月的隐忍与打磨,终是为白狐换来了踏入宫宴和接近爱新觉罗弘历的机会,月光透过舞殿窗棂,洒在她素白的裙裾上,仿佛映出了即将到来的、暗藏锋芒的中秋夜色。

桂魄高悬,银辉洒满紫宸殿,中秋夜宴的喧嚣在丝竹声中渐至高潮,当最后一曲雅乐落下,殿内灯火摇曳,万众瞩目之下,白狐身着一袭水袖流仙裙缓步而出,裙摆缀满的珍珠随步履轻摇,映着月光碎成满地星河。

白狐屈膝行礼,身姿如风中劲竹,柔韧中藏着几分疏朗,与京中贵女的娇柔截然不同。

乐声再起,初时舒缓如流水潺潺,白狐的舞步亦轻盈婉转,水袖翻飞间似有流萤穿梭,每一个旋身、每一次下腰,都精准得恰到好处,将女子的温婉柔美演绎到极致。

忽而曲风一转,变得激昂明快,鼓声渐密如骤雨敲窗。凝落足尖点地,身形陡然跃起,水袖凌空舒展,姿态灵动又带着几分野性的洒脱。

旋转间,裙裾飞扬如盛开的白莲,发丝随疾风散乱,却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美。她的眼神亮如寒星,扫过殿中众人,最终定格在那道她念了三年、盼了半年的身影。

爱新觉罗弘历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杯中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起初只觉这舞姬身姿卓绝,可当那双眼眸撞入眼底,当她旋身时不经意间流露的、独属于行宫岁月的灵动神采,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

是她!是三年前那个在行宫月下陪他说话、在雪地里追着白狐奔跑的女孩!是他藏在心底,连自己都险些遗忘的欢喜!

爱新觉罗弘历指尖收紧,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殿内的赞叹声、惊呼声都成了背景,唯有那抹翩跹的身影,在月光与灯火中,舞进了他的心尖,也舞碎了这三年来所有的思念与牵挂。

白狐收势时,恰好停在殿中中央,水袖缓缓垂落,气息微促却身姿依旧挺拔。她抬眸望向御座,眼底藏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浅浅的笑容,清冽如月下寒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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