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
郑南衣的暴露与自戕,如同一盆冰水,将初登执刃之位的宫子羽浇了个透心凉。
他站在地牢外,看着侍卫将那名曾经娇艳、如今已是一具冰冷尸体的新娘抬走,指尖冰凉,心中翻涌着后怕、愤怒,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父亲惨死,兄长重伤昏迷,无锋的刺客就潜伏在身边,甚至差点在自己眼前要了自己的命……而自己,这个被规则推上位的执刃,却连最基本的洞察危机、保护自身都做不到。
宫尚角的铁腕与果决,宫远徵虽被怀疑却依旧不容小觑的毒术与战力,都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的稚嫩与孱弱。
他想起之前自己对宫远徵的指控,此刻显得多么可笑和鲁莽。
一股强烈的、想要变强的欲望,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烧起来。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只靠着金繁的保护和羽宫旧部的支撑。他必须拥有真正配得上执刃之位的实力,才能服众,才能守护宫门,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的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出苏见晚清雅沉静的面容。那个站在宫尚角与宫远徵身边,却仿佛游离于所有纷争之外的女子。她的聪慧,她的医术,她偶尔流露出的、看透一切的眼神,都让他莫名地想要靠近,想要……独占。
这份在担忧与混乱中悄然滋生的情愫,此刻与变强的决心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我要去后山。”
宫子羽的声音打破了羽宫书房的沉寂,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参加三域试炼。”
金繁瞳孔一缩:“公子!三域试炼危机重重,历代多少英才折戟其中!您才刚继任执刃,此时离开……”
“正因为我是执刃,才更要去!”
宫子羽打断他,眼神是金繁从未见过的执拗与决绝,“若连试炼都无法通过,我凭什么坐稳这个位置?凭什么让宫尚角他们信服?又凭什么……”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他的心绪。
消息很快传开,引起了不小的震动。长老们意见不一,但宫子羽态度坚决,以执刃之名强行推动了此事。
苏见晚在徵宫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为宫远徵调配温养经脉的药茶。她动作微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宫子羽此举,虽冒险,却是他破局的唯一途径。
“哼,不自量力。”
宫远徵嗤之以鼻,将一颗蜜饯丢进嘴里,“就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去了也是送死。”他并不关心宫子羽的死活,甚至乐见其成。
苏见晚却放下药匙,若有所思。
“三域试炼……听闻其中环境特异,生长着许多外界罕见的药草,甚至可能有一些早已绝迹的,对调理身体、化解沉疴有奇效。”
她看向宫远徵,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探究与提议,“而且,执刃进入试炼,其身体与意志的承受变化,亦是观察‘心力’对‘药效’影响的绝佳机会。或许,对完善你的药方有所助益。”
宫远徵闻言,眉头微挑,似乎被说动了几分。他不在乎宫子羽,但他在乎苏见晚的研究,更在乎她话语中那份为他着想的心意。
“你想去?”他盯着苏见晚。
“嗯。”
苏见晚点头,目光清澈,“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会小心,而且……”她微微一顿,低声道,“有我在一旁,或许也能防止某些‘意外’发生。”她意有所指,暗示宫子羽若在试炼中出事,可能会对宫远徵更加不利。
宫远徵沉默片刻,虽然极度不情愿苏见晚与宫子羽有任何接触,但权衡之下,还是更不愿拂逆她的意愿,也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
“随便你。不过,”他语气骤然转冷,带着警告,“离他远点,保护好自己。若有危险,立刻退出,不必管他死活。”
于是,在宫子羽即将踏入后山禁地的前夕,苏见晚以“随行医师,记录试炼者状态以助药研”为由,向长老们和暂代事务的宫尚角提出了随行请求。
宫尚角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女子,目光深邃。他自然看出这理由并非全部,但他没有点破。
宫子羽进入试炼已成定局,有个可靠的医师跟随,确实能降低风险。而苏见晚……他心底那份隐秘的在意,让他无法轻易拒绝她的请求。
“准。”他言简意赅,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声音较平日稍缓,“后山险恶,一切小心。”
宫子羽得知苏见晚将同行时,先是错愕,随即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与激动。他将其视为苏见晚对他的一种认可与关切,这无疑给他孤身赴险的旅程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苏姑娘,此行危险,实在不该让你涉险……”他试图劝阻,眼中却满是期待。
苏见晚浅浅一笑,依旧是那副温和疏离的模样:“执刃大人言重了,这是医者本分,亦是研究所需。”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人,一同踏入了宫门后山那云雾缭绕、充满未知的三域试炼之地。
而宫远徵留在徵宫,虽嘴上不说,却开始一日比一日更焦躁地等待着她的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