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香
睇睇安心在梁府住下来,学习之余常常周旋在舞会茶会之中。
梁太太很少带睇睇和睨儿出门,收到邀约总是独身去玩,要不然就是在家里举办各式各样的聚会。
晚宴,音乐会,牌局,睇睇像是个随手把玩的物件,任人隔窗展览欣赏了会,就接连传阅到下个人的眼前。
梁太太话说的很清楚,不许睇睇和睨儿私下被人约出去,有人想见她身边这两朵双生花,可以,只能亲至梁府小白楼。
至于最后来人的心思到底是在睇睇和睨儿的身上,还是落在梁太太身上,只有自己清楚。
睇睇知道,她只是被梁太太牵引着吸引新鲜的幌子。时机一到,睇睇功成身退,梁太太便可压轴登场,心满意足手挽猎物拐到一旁聊天入港。
这本是睇睇入了梁府做惯的事。
今夜又是一场晚宴,睇睇耳畔松松挽上一朵素色茶花,站在钢琴前唱起美声。
贴合洋装展露婀娜身段,她只是站在那里,垂眸看向弹钢琴的夫人在琴键上跳动的手指,那位夫人指甲上,手指上,手腕上,甚至袖口上,细碎钻石折射头顶水晶吊灯而产生的光芒,点亮睇睇那颗年轻的火热的心脏。
睇睇虚虚扶着钢琴,留给众人多情而又哀婉的侧脸,这是同港城如今流行的许多热情派美人所不一样的风情。
这朵雨后清新楚楚的新荷,带有水珠的娇嫩花瓣羞怯轻拢,只要有人伸手拨弄,便一瞬绽放,任人采撷。
睇睇唱完歌下场,才走到座位边上,司徒协就递过来一杯清水。
“歇歇嗓子吧。”
他伸手虚虚指一指托盘上那瓶名贵红酒:“这样的酒黏腻,糊嗓子,你喝水就好了。”
睇睇面向司徒协甜甜一笑:“谢谢Uncle.”
桌子上的人各个举足轻重,原也没有睇睇说话的道理,睇睇安安分分吃着东西,在心头盘算着:我既得了少奶看中,少不得把我当自己人,我自己再争一争气,少奶必少不了我那份嫁妆。
梁太太的作息很是不规律,兴致来了,彻夜通宵打牌也是有的。
细白粉腻子遮掩眼圈青黑,送走一堆来赴宴的朋友,梁太太靠在沙发上,艳丽苍白的美人面像一具完美多情的人偶。
睇睇伏坐一旁,为她捏腿。
“少奶,你可千万别把我当外人。”
睇睇乖顺低头:“少奶是知道我的,我满心满眼只听少奶吩咐。”
梁太太慵懒一笑:“你这丫头,就是多心,我向来是拿你当自家人看待。”
话是这么说,比起在梁府仆不仆主不主的位置,睇睇更像是小白楼的流莺。
扑腾着翅膀飞进半山,停靠在小白楼的枝头上梳理羽毛,一边展示柔美歌喉与娇怯身躯,一边等待更加精致华美的囚笼。
睇睇想,她是很羡慕少奶这样随性肆意的生活的。只盼她希望的机会在半山这片富人堆里顺利降临在自己身上。
乔家十三少爷乔琪乔见到睇睇的第一眼,就想把她带回家,用妈妈留下的梳子为睇睇通头,再亲手给她扎条油亮亮的大辫子。
人来人往的宴会上,在睇睇下场休息的间歇,他走过去牵住睇睇的手,认认真真发问:“你可以跟我回家吗?”
睇睇留下半杯未喝完的香槟,难敛羞意,躲开乔琪乔扭身跑远。
于是乔琪乔把这半杯香槟带回家,日日描绘,观察。
旭日初升的早晨,乔琪乔在乔府花园里摘一捧最鲜艳的玫瑰花,细心洗去枝叶上的泥土,拔掉花茎上尖利荆棘,花束下再垫放一张蕾丝方巾。
乔琪乔开着那辆张扬又时髦的爱车,将带有水珠的玫瑰放在睇睇未打开的房门前,再悄声退去,每天如此。
他希望睇睇读懂他爱她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