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贵人富察仪欣105
年妃心情稍微愉快了些,她放下信,看向一旁的徐安海道:“那是什么?”
“这些是大将军特意让人进来让娘娘高兴的,您瞧瞧。”徐安海连忙将两个箱子打开。
霎时间,珠光宝气几乎要溢出来了。
一个箱子是衣裳,最亮眼的便是一件完整无暇的白狐裘,毛色雪白纯净,没有一个杂毛,在殿内的光线之下依旧泛着莹润的光泽,年妃将手放上去轻轻抚摸,只觉得触手生温,显然是极品。还有紫貂毛、墨狐皮、银鼠皮等各色的皮草等等,无论用作毛帽、大氅都是极好的御寒之物。
另一个箱子之中则是各种珠宝首饰,一套赤金嵌红宝石梅花首饰,以金玉为枝干,梅花雕刻地栩栩如生,中间花蕊则是用细小的红宝石点缀,华贵夺目。光泽温润的珍珠耳坠数对,水头极足的翡翠桌子、各色璀璨的红蓝绿宝石戒指,耀眼夺目。
这些珍贵的物品,旁人若是得了一件都恨不得珍藏起来,可年羹尧就这样成堆地往翊坤宫中送,不仅仅展现了年大将军对这位妹妹的宠爱与支持,更要紧的是彰显了他的财富与权势。
年妃抚摸着那些柔软温暖的皮裘,又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那些首饰,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原本的颓丧慢慢消散,变成了一种有恃无恐。
有这样一个哥哥,她如何能这般垂头丧气的,这不是堕了年家的威风吗?颂芝说得没错,不过就是褫夺封号和禁足,只要皇上心里还有自己,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她这样想着,看似是对于自己在雍正心中的地位有恃无恐,实际上,真正给她底气的还是年家,还是年羹尧这个战功赫赫的年大将军。
“把这些都收好。”她抬起手吩咐,就连语气都恢复了往日的倨傲。
“是。”颂芝连忙道。
“沈眉庄、沈家……还有那些看本宫笑话的人,都给本宫等着!”年妃低声喃喃。
养心殿。
雍正正坐在御案前披着折子,苏培盛上前,低声将年羹尧让人往翊坤宫送了不少东西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他手微微一顿,朱笔在奏折上留下了一个浓重的墨点。他缓缓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了解雍正的苏培盛却从他的眼中感受到了冷意,皇上这是生气了啊!
“年羹尧……真是愈发地肆无忌惮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杀意。
这后宫嫔妃与前朝官员,尤其是年羹尧这样手握重兵的外戚私相授受那是大忌,禁宫森严,如何能容许这样明目张胆地互通有无?年羹尧如此,是想要做什么?这简直就没有将宫规和皇权放在眼里!
若是旁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雍正只怕知道的下一秒,斥责甚至惩罚的圣旨都下去了,只是他想到西北刚刚平定,年羹尧如今是有功之臣,若是现在处置他,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何况以年羹尧在军中的威望和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想要完全拔除,还是需要准备、筹谋的时间的!此时还不是与年羹尧彻底撕破脸的时候,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可能逼得年羹尧狗急跳墙。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将此事暂且几下,日后再行清。
作为皇帝,他自然是记仇的,否则原剧情之中哪里能历数年羹尧的九十二条大罪啊!
只是,等他好不容易情绪平稳了,外面就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启禀皇上,年大将军在殿外求见!”
雍正闻言,下意识地皱眉,这年羹尧不是刚让人往翊坤宫送了东西,怎么就来求见了?他想要做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宣。”他的声音平稳,不辨喜怒。
年羹尧穿着一身朝服,大步踏入殿内,依着规矩行了跪拜大礼,“臣年羹尧,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他看着恭敬,只是姿态和语气都少了几分谨小慎微,反而带着难以掩饰的倨傲。
“爱卿平身。”雍正端坐于御座之上,此时已经将情绪完全收敛,目光平静地看着年羹尧,又示意了一下苏培盛,“给大将军看座。”
“多谢皇上。”年羹尧也不推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很快,小厦子便带着太监们将茶水、点心端了上来。
雍正笑着看着年羹尧,说话少了几分距离,十分随意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若是光听对话,只会觉得两个人是关系再好不过的好友。
“皇上,臣此次请来实在是有一件事情,心中挂念,不得不向皇上冒昧陈情。”年羹尧此时还沉浸在自己和雍正是他亲口所说的“一家人”的说法,因此说话带着直率。
虽然按照年羹尧对年妃这个妹妹的纵容程度,即使雍正没有说什么“一家人”之类的话,他大约还是要豁出去为年妃求情的。
雍正听见“冒昧”,第一反应便是年世兰的事情,他道:“爱卿但说无妨。”
“臣听闻……臣妹华妃娘娘在宫中言行无状,触怒天颜,已被皇上禁足翊坤宫。皇上您知道臣妹的性子,她有时过于急躁,难免失于周全,还请皇上念在她侍奉皇上多年,一向尽心竭力的份上,又是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对她小惩大诫,从轻发落?”年羹尧叹了口气,脸上适时的露出几分痛心与无奈。
他这样一说,完全将年妃对于沈眉庄的陷害、算计皇嗣、蒙骗帝王变成了言行无状,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指鹿为马。
雍正听见这话,都要怒骂一句年羹尧的不要脸了,只是碍于形象和威严,忍住了。
他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条斯理拨弄着浮叶,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殿内一时静默,就连呼吸声都接近于无。
等到雍正慢慢品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这才叹了口气,语气也带上了无奈:“亮工啊,朕知你与世兰兄妹情深。只是……此次之事,并非小事。此次事关皇嗣,朕若轻纵了去,将来宫中之人有样学样,又如何肃清宫闱?”
年羹尧对于雍正的这种说法却是不甚满意,在他看来,皇帝是紫禁城的主人,这放不放人还不是就他一句话的事情,什么宫闱、规矩,那都是用来约束旁人的。
“皇上,臣妹的性子,臣最是清楚。她自小被家中娇养,性子是直爽了些,有时说话做事或许不够圆融,但若说她有心去构陷什么,臣是万万不信的!只怕是……只怕是宫中人心叵测,有人利用了臣妹的这份直率,故意设局陷害也未可知!”年羹尧是真的觉得,按照自己了解的妹妹,做不出来这样的阴谋算计的。
说句难听的,若是有一日传出来华妃娘娘因为掌掴妃嫔之类的被皇上禁足,他都不会怀疑事情的真假,但是皇嗣这件事,他真的觉得不是妹妹一个人的手笔。既然不是她一人所为,那么替罪羊不就来了吗?
他不等雍正反驳,又打起了感情牌:“皇上,当年臣妹初入王府时,您曾对微臣保证会好生待她。她在闺中时,家中上下无不宠爱,何曾受过半分委屈……臣这做兄长的,实在是……”
雍正没想到年羹尧居然会拿当年的事情来说,当年他还只是雍亲王的时候,有老八等人虎视眈眈,还有老十七这个皇阿玛的青眼有加的,其实他的竞争力不算大!为了将年家的势力拉拢过来,他确实说过将来会好好待年世兰,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这样的话。只是,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没想到年羹尧还要老调重弹。
他心中的不满与怒意如同暗火般灼烧,只是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甚至露出一丝理解的神色:“爱情的意思,朕明白了。世兰在朕心中,自然与旁人不同。只是眼下的情况……朕若立刻宽宥,只怕会难以服众,反而于她不利。且让她在翊坤宫静静心,待时机合适,朕自然会放她出来,不会让她一直受委屈的。”
他这个话看似是一个保证,但实际上还是画饼,什么叫做“时机合适”,那还不是他这个皇帝说了算吗?
年羹尧看着雍正的样子,知道今日是不可能立刻让妹妹出来了。他心中虽然因此十分不快,但雍正毕竟是皇帝,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他若再步步紧逼,便有些太过了。
是的,年羹尧自认是个有分寸的,觉得自己不算是咄咄逼人,只是合理诉求……只能说,年羹尧的标准和雍正的标准,可能完全不一样呢!
“皇上圣明。”他最终还是压着那股子气,对着雍正拱了拱手道:“皇上若是没有什么事情,那臣告退。”
雍正看着年羹尧的背影,眼中的寒意渐渐凝聚。在他眼里,年羹尧的心里已经完全没有尊卑了,对他这个一国之君一点儿都不尊重,实在是太过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