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初醒
稷下学院的门坊在晨光中矗立，青灰色的砖瓦上爬满了藤蔓，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司马懿牵着莹儿的手站在门前，指尖微微收紧。
三年前两个身着稷下校服的学子带着一个小姑娘离开。司马懿身着无袖的白色长衫，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却也露出了手臂上几道黑色痕迹。
“拜访需要拜帖。”门卫打量了他一眼，语气恭敬却不失严谨。
司马懿从怀中掏出一枚巴掌大下的刻板，边缘刻着细密的云纹，正面是稷下的标准，背面则是一行古朴的篆字，像是某种编号，边角还嵌着一颗黯淡的晶石，隐隐流转着微光。
文字的内容则是：司马懿、魔道学院。那是他的学生证，边角已有些磨损。门卫核对后放行，笑着对司马懿说：“欢迎回校。”
走进学院，石板路两旁的银杏树比记忆中更粗壮了些，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学子们三三两两地走过，高耸入云的缆车，总挤满学子的广场，以及各具特色的三大学院。
“义父，我们不去临水苑吗？”莹儿晃了晃他的手，语气带着点失落，“我还想看看院子里的兰草。”
司马懿低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平静：“那个宿舍已经退了，不是我们的了。我申请了临时住所，先住几天。”
莹儿“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脚步慢了些。
司马懿心里也泛起一丝感慨。当年从这里离开时，他以为再也不会回头，可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他把莹儿送到临时住所，嘱咐道：“自己在屋里待着，别乱跑，我去见位先生。”
“是庄周爷爷吗？”莹儿眨眨眼。
“嗯。”
安顿好莹儿，司马懿转身走向学院深处。庄周的住所藏在一片竹林里，终年云雾缭绕，远远就能看到那只巨大的鲲趴在竹屋前的水潭里，半眯着眼睛打盹。
他站在竹屋前，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庄周斜靠在鲲背上，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点笑意，仿佛梦到了什么好事。
司马懿的脚步顿了顿，记忆忽然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那是很多年前，他从武都逃出来，身后跟着曹操的暗卫。他跑了整整一夜，魔道之力与体力早已透支，眼看就要被追上，那些暗卫却突然一个个倒下，不是死了，而是睡着了，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安详。
他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恍惚中看到无数只白色的透明蝴蝶从眼前飞过。
“没受伤吧？”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司马懿猛地抬头，看到一个男子坐在一只巨大的鱼上，正杵着脑袋打哈欠，睡眼惺忪，却带着种莫名的温和。
他看着地上昏睡的暗卫，又看看眼前的人，犹豫了片刻，试探着开口：“您是……庄周贤者？”
庄周显然没料到他会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挑了挑眉，随即笑了：“小家伙眼神不错。上来吧，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司马懿爬上鲲背，坐稳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暗卫，小声嘀咕：“庄周的技能不是解控吗？怎么变成催眠了？”
要是把庄周的大招反过来用，改成群体催眠，那岂不是完美的辅助控制？团战里放一个，对面全睡了，简直手到擒来。
“你刚才说什么？”庄周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本还在打盹的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司马懿心里一惊，刚刚内心话好像不经意说出来了，连忙摆手：“没什么，我瞎说的。”
庄周却没放过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种不容回避的引导：“我听到你说‘技能’‘辅助’？你……是不是知道‘王者峡谷’？”
司马懿愣住了，下意识地反问：“您知道？”
“你常做一个梦，对吗？”庄周叹了口气，“梦里有很多人，有地图，有输赢，还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规则。”
司马懿彻底呆住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那个奇怪的梦，庄周怎么会知道？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情况吗？”庄周继续问，“比如……能‘预测未来’？”
“预测未来？”司马懿嗤笑一声，心里的念头脱口而出，“要是有这本事，我家族也不会覆灭了。”话一出口，他就愣住了，他明明只是在心里想，怎么会说出来？
庄周却笑了，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周围有淡蓝色的魔道之力在涌动，温和地包裹着司马懿，却不刺眼。
“我明白了。”庄周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稷下，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以后……我慢慢教你。”
……
“醒了？”
庄周的声音将司马懿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鲲旁，庄周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司马懿沉默着点头，算是应答。
庄周拍了拍身边的石凳，给自己斟了杯茶，又推了一杯到他面前：“尝尝，今年的新茶。”
司马懿端起茶杯，却没喝。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关于“设定”“未来”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他知道了自己似乎是早就设计好的人物，知道了未来会与诸葛亮决裂，甚至会杀死莹儿的恋人……那些冰冷的文字，像一把把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连和莹儿的关系，都会走到那一步吗？”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想起那个总爱甜甜喊他“义父”的小姑娘，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庄周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说完，才缓缓开口：“知道了这些，很难受吧？”
司马懿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热：“这算什么？知道了世界是假的，知道了自己是被设定好的，连痛苦都是安排好的……”
“那你现在饿吗？”庄周忽然问。
司马懿愣住了：“啊？”
“饿了就该吃饭，困了就该睡觉。”庄周笑了，喝了口茶，“难道知道了这个世界是梦，就不做梦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那个游戏梦境的来历，我也说不清。但它像个预兆，提醒你可能会走上的路。这种‘觉醒’的人很少，没什么规律可循，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清醒的人总是孤独的。”庄周看着他，眼神温和，“你的痛苦，你的无奈，没人能懂。说出来，人家只会当你是疯言疯语。可那又怎么样呢？”
司马懿沉默了。是啊，又怎么样呢？知道了结局，再看眼前的一切，都像隔着一层纱，模糊又失真。
“我能选吗？”他抬起头，目光里带着一丝挣扎，“那些设定好的路，我能不选吗？”
至少……伤害莹儿……他不想走那样的路。
庄周笑了，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知道了，还怕没得选吗？”
司马懿的心猛地一颤，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司马懿犹豫了一会，从颈后摘下一枚小小的、类似盾牌的东西。那东西大部分是黯淡的，只有边缘一小部分泛着微光，像钟表的倒计时一样，在缓缓恢复光彩。
“这个……”他捏着那枚“盾牌”，看向庄周，“我昏迷的时候，总觉得脖子后面发烫，醒来就发现了这个。”
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东西看着眼熟，是游戏梦境里的辅助装备——近卫救赎！
他在梦里玩司马懿这个英雄时，基本都走打野位，很少翻到辅助装备那一栏，所以当初庄周送他时，他才没认出来。
“这是……”
“让墨子改良过的。”庄周解释道，“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自动释放护盾。现在在冷却，等亮起来，还能用。”
司马懿捏紧了那枚“盾牌”，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这小小的东西，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谢谢老师。”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
庄周摆了摆手，又打了个哈欠：“回去吧，别让那小姑娘等急了。”
司马懿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竹林边缘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庄周已经又靠在鲲背上睡着了，蝴蝶在他身边飞舞，安静又祥和。
阳光穿过竹林，落在他手里的“盾牌”上，那圈微光似乎又亮了些。
他看了眼稷下的天空，在他的视角中，这片天空比以往模糊。司马懿朝着来时的反向走去，手臂上的黑色痕迹时不时自主散发出气息，但此人好似没什么感觉，大概是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