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波 准备下山

看着蓝无虞离开，苏驰远心里的火气又拱了上来，但他这次没再动手，只是狠狠瞪着江曜辞，语气冲得很：

苏驰远：“你现在满意了？把无虞姑娘伤成这样，你心里就痛快了？”

江曜辞眉头紧锁，语气带着疲惫和不易察觉的烦躁：

江曜辞：“苏驰远，你讲点道理。我并非有意伤她，我只是想把事情说清楚，不想让她继续困在过去的误会里。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苏驰远：“我不懂！我就懂她现在很难过！”

苏驰远梗着脖子。

苏驰远：“你说得倒轻巧！‘长痛不如短痛’？你知不知道你那一句‘戏言’，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她这么多年撑下来的念想！你现在说收回就收回，跟拿刀子捅她心窝有什么区别？”

江曜辞：“那你要我怎么样？！”

江曜辞也提高了声音，他很少如此情绪外露。

江曜辞：“难道要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让她误会，让她越陷越深？等到无法收拾的时候再说破，那才是真正的残忍！苏驰远，你口口声声说为她好，你这样做真的是为她好吗？”

苏驰远被他问得一噎，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当然知道江曜辞说得有道理，可他就是看不得蓝无虞伤心。他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猛地停下，指着江曜辞。

苏驰远：“好！就算你说得对！那现在怎么办？无虞姑娘这个样子，我看着都难受！”

江曜辞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下来：

江曜辞：“时间会抚平一切。她……是个坚强的姑娘，会走出来的。”

他顿了顿，看向苏驰远，眼神复杂。

江曜辞：“倒是你，苏驰远，你对她……”

苏驰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打断他：

苏驰远：“我怎么了？我看不得好人受委屈不行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眼里就只有你那未婚妻！”

江曜辞看着他这欲盖弥彰的样子，心中了然，却也没再点破，只是叹了口气：

江曜辞：“罢了。今日之事，我也有错，不该与你动手。误伤了望舒，我稍后会亲自去向她道歉。至于无虞姑娘……你若真心，便好好待她，莫要再像以往那般……轻浮。”

苏驰远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闷声道：

苏驰远：“用不着你教！我苏驰远做事，自有分寸！”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却因江曜辞这句变相的“认可”而泛起波澜。他偷偷瞄了一眼蓝无虞离开的方向，暗暗握紧了拳头。

苏驰远：（“无虞姑娘，你别难过……以后，有我呢。”）

江曜辞看着他这副样子，摇了摇头，知道这好友是彻底栽进去了。他不再多言，转身朝着药庐方向走去，他得先去确认蓝望舒的伤势，并向她郑重道歉。

江曜辞来到药庐时，蓝望舒手臂上的药已经上好，衣袖也放了下来，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蓝砚辞站在她身侧，如同一座沉默的守护山峦，见江曜辞进来，眼神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江曜辞：“望舒。”

江曜辞走上前，语气带着真诚的歉意。

江曜辞：“方才之事，是我与苏驰远冲动，连累你受伤。你……伤势如何？还疼吗？”

蓝望舒微微侧身，避开了他伸过来想查看伤势的手，动作虽细微，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她摇了摇头，声音平静：

蓝望舒：“多谢江少主关心，只是小伤，并无大碍。”

她的客气和回避让江曜辞心中一涩。他收回手，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药庐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蓝砚辞冷眼旁观，此刻淡淡开口：

蓝砚辞：“江少主既已道歉，若无他事，舍妹需要休息。”

这已是委婉的逐客令。

江曜辞看着低眉顺目、不愿与他对视的蓝望舒，又看看护在她身前、姿态强硬的蓝砚辞，心中那股无力感再次涌上。他知晓自己在此不受欢迎，只得再次拱手：

江曜辞：“今日之过，江某铭记，定会补偿。望舒……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深深看了蓝望舒一眼，转身离开了药庐。

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蓝望舒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塌下。

蓝砚辞：“怕他？”

蓝砚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蓝望舒连忙摇头：

蓝望舒：“不是怕……只是……”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有对江曜辞歉意的无所适从，有对婚约的抗拒，更有对身边这人无法言说的情感纠葛。

蓝砚辞：“不必勉强自己。”

蓝砚辞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

蓝砚辞：“不想见，便不见。”

蓝望舒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似乎蕴藏着万千情绪，却又被强行压抑。她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另一边，苏驰远到底放心不下，兜兜转转又找到了独自坐在莲池边发呆的蓝无虞。

他挠了挠头，有些笨拙地在她身边不远处坐下，清了清嗓子，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开口：

苏驰远：“那个……无虞姑娘，你……你别太伤心了。江曜辞那家伙……他就是块木头！眼神不好！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蓝无虞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池中摇曳的莲花上，声音轻飘飘的：

蓝无虞：“苏公子，我没事。你不必安慰我。”

苏驰远：“我没安慰你！”

苏驰远急忙道。

苏驰远：“我说的是实话！他那人看着聪明，其实在感情上迟钝得很！根本不懂欣赏你的好！”

蓝无虞终于转过头，看向他，眼中带着疲惫和淡淡的无奈：

蓝无虞：“苏公子，这与江少主无关，也与他的选择无关。是我自己……该放下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苏驰远露出一个浅淡而疏离的笑容：

蓝无虞：“多谢苏公子关心，无虞先回去了。”

看着她再次转身离去，苏驰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懊恼地垂了下来。

苏驰远：（“怎么又让她走了……我这张笨嘴！”）

他气得想给自己一下。明明想逗她开心，想告诉她这世上还有别人能看到她的好，可话到了嘴边，怎么就变得这么苍白无力？

他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窈窕背影，第一次觉得，要靠近一个人，原来这么难。

夜色渐深，蓝望舒望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月亮。

退婚的念头在她心中盘旋了许久，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她很清楚，自己无法以真心回应江曜辞的情意，这段婚约对她、对江曜辞都不公平。可是……退婚岂是易事？这关乎两大家族的脸面，关乎昆仑虚与云梦泽的交情。父亲会同意吗？外界又会如何议论？她不怕流言蜚语，却怕给家族带来麻烦，更怕……将某个人也卷入。

蓝无虞：“是在想和江少主的婚约？”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蓝望舒回过头，见是蓝无虞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没有否认，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迷茫：

蓝望舒：“嗯……”

蓝无虞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和眼底的挣扎，心中了然。她轻声问道：

蓝无虞：“是因为……心中另有其人，无法接受江少主吗？”

蓝望舒身体微微一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是攥紧了手，这沉默本身，已经是一种回答。

蓝无虞叹了口气，语气复杂：

蓝无虞：“望舒，你可知道，你这桩婚约，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江少主家世、人品、修为，皆是上上之选，对你……也算用心。”

蓝望舒：“我知道……”

蓝望舒低下头。

蓝望舒：“我知道他很好……可是阿姐，感情的事，不是对方很好，就一定能接受的。我……我试过了，可我做不到……”

看着她痛苦的模样，蓝无虞心中那点因江曜辞而产生的芥蒂，也化为了对她的心疼。她握住蓝望舒冰凉的手，柔声道：

蓝无虞：“既然心中如此痛苦，为何不去向父亲言明？父亲……是疼你的。”

蓝望舒：“我不敢……”

蓝望舒抬起头。

蓝望舒：“阿姐，这不仅仅是我的事。退婚……牵扯太大了。我怕爹为难，怕影响两家关系，也怕……怕别人会胡乱猜测缘由，牵连到……不该牵连的人。”

她虽未明说，但蓝无虞立刻明白了她口中的“不该牵连的人”指的是谁。若在此时退婚，外界会如何猜测？会不会有人将目光投向与蓝望舒关系异常密切的蓝砚辞？那后果不堪设想。

蓝无虞沉默了。她深知蓝望舒的顾虑并非空穴来风。在这世家大族中，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尤其是涉及联姻此等大事。

蓝无虞：“可是望舒……”

蓝无虞看着她，目光恳切。

蓝无虞：“你若一直这样勉强自己，困在这婚约里，对你，对江少主，又何尝公平？你难道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蓝望舒无助地摇头：

蓝望舒：“我不知道……阿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看着她如此痛苦，蓝无虞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这个妹妹，看似得到了世间最好的一切，却偏偏被命运开了如此残酷的玩笑，爱上了最不该爱的人，如今又困在一桩无法回应的婚约里。

蓝无虞：“无论如何……”

蓝无虞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给予她支撑。

蓝无虞：“别一个人扛着。若你最终决定要说，阿姐……陪你一起去。”

蓝望舒靠在她肩上，感受着这难得的温暖与支持。

议事厅内，蓝启明神色凝重。

蓝启明：“山下清河镇近日异动频频，灵力紊乱，时有百姓莫名昏厥，妖兽亦躁动不安。望舒，无虞，砚辞，你三人即刻下山探查，务必查明缘由，平息祸端。”

蓝望舒：“是，父亲。”

蓝无虞：“是，父亲。”

蓝砚辞：“是，父亲。”

三人齐声领命。

刚走出议事厅，早已等候在外的苏驰远和江曜辞便迎了上来。苏驰远一脸跃跃欲试：

苏驰远：“蓝二公子，山下有热闹？啊不是，是有异动？这等济世救民的大事，怎么能少了我苏驰远！算我一个！”

江曜辞虽未言语，但目光落在蓝望舒身上，其意不言而喻。

蓝砚辞眉头微蹙，侧身挡在蓝望舒身前半步，语气冷淡：

蓝砚辞：“昆仑虚处理事务，外人参与，不合规矩。”

苏驰远立刻反驳：

苏驰远：“哎，蓝二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咱们云梦泽与昆仑虚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怎么能算外人呢？再说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江曜辞也适时开口，语气沉稳：

江曜辞：“蓝二公子，此事蹊跷，恐非寻常。我与驰远虽修为浅薄，但或可略尽绵力。况且……”

他顿了顿。

江曜辞：“望舒也要去，我等同行，亦可多一重照应。”

蓝砚辞面色更冷，正欲再次拒绝，一直沉默的蓝望舒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蓝砚辞低头看她。

蓝望舒目光扫过一脸期待的苏驰远，又看了看神色认真的江曜辞，沉吟片刻，轻声道：

蓝望舒：“哥哥，既然江少主与苏公子有心相助，便一起吧。多些人手，确实更稳妥些。”

江望舒用手帕擦了擦脸，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蓝砚辞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或许是为了让苏驰远有机会接近蓝无虞？又想到江曜辞方才提及的“照应”，他沉默了片刻，终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算是默认了。

苏驰远见状，立刻眉开眼笑，凑到蓝无虞身边：

苏驰远：“无虞姑娘，你放心，有我在，定护你周全！”

蓝无虞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侧身，没有接话。

江曜辞则走到蓝望舒身边，温声道：

江曜辞：“望舒，此行未知风险，务必小心。”

蓝望舒礼貌而疏离地点点头：

蓝望舒：“多谢江少主提醒。”

蓝砚辞看着江曜辞靠近蓝望舒，眼神微暗，但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沉声道：

蓝砚辞：“既如此，即刻出发。”

五人各怀心思，一同朝着山下清河镇的方向行去。山风拂过，吹动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