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种子
春风拂过拾光画室的篱笆,新栽的向日葵幼苗钻出泥土,嫩黄的芽尖顶着晨露,像无数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
“小画板”的孙女苏晓棠蹲在花田里,小心翼翼地给幼苗浇水。她今年十七岁,眉眼像极了年轻时的苏念,手里总攥着支画笔,画本上涂满了向日葵和相拥的老人。
“晓棠,进来看看这个。”爷爷林墨捧着个木盒走进来,里面是些泛黄的信笺。“这是你曾外婆的日记,整理阁楼时找到的。”
晓棠擦了擦手上的泥,接过日记翻开。纸页已经脆薄,字迹却依旧清秀,开头写着:“19岁的江熠,今天又在画室门口等我,手里的草莓糖葫芦化了半串,他急得直跺脚,像只笨拙的小熊。”
她忍不住笑出声,指尖拂过那些带着温度的文字,仿佛看到了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在画室里偷偷描摹少年的侧影,笔尖落下的,全是藏不住的欢喜。
日记里夹着张褪色的电影票,是苏念和江熠看的最后一场电影。票根背面,江熠用铅笔写着:“散场时她哭了,说女主角太傻,我握紧她的手,在心里说‘念念,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晓棠的眼眶突然红了。她想起上周和男友吵架,冷战了三天。此刻看着这行字才懂,真正的爱不是争输赢,是怕对方受委屈时,第一时间想握住她的手。
“爷爷,曾外公和曾外婆分开那三年,很难过吧?”她轻声问。
林墨点点头,指着画架上那幅《旧巷》:“你曾外婆说,那段日子她总梦见老巷的梧桐树,树影里有个等她的身影。后来才知道,你曾外公每个周末都去老巷,一站就是一下午。”
晓棠摸着画里斑驳的墙皮,那里藏着两个模糊的刻字——“熠”和“念”,像两颗纠缠的树藤,就算被岁月掩埋,也能在泥土里找到彼此的根。
初夏的傍晚,晓棠带着男友来画室。男孩局促地站在门口,手里捧着束向日葵,像极了当年的江熠。“我……我想向晓棠道歉,”他红着脸说,“上次不该跟她发脾气。”
晓棠没说话,拉着他走到软木板前,指着那张江熠写的纸条:“‘等你老了,我还是会每天给你买生煎包’。你看,爱不是说漂亮话,是把对方放在心尖上,连小事都记得。”
男孩看着纸条,又看了看晓棠,突然握住她的手:“以后我每天给你买你爱吃的豆沙包,就算老了也买。”
晓棠笑了,眼角弯成月牙,像极了当年的苏念。画室里的风带着向日葵的清香,仿佛有细碎的笑声从时光里飘来,温柔地裹住这对年轻的恋人。
秋天举办的学生画展上,晓棠的作品《传承》得了奖。画里是片层层叠叠的向日葵花田,最前面是她和男友的身影,中间是“小画板”和林墨,最后面是苏念和江熠,四双手在花田里交叠,托着一颗发光的种子。
评委问她:“这幅画想表达什么?”
晓棠看着画,声音清亮:“爱是颗种子,从曾外婆和曾外公那里种下,发了芽,开了花,传到我们手里。它会继续生长,结出新的种子,永远不会枯萎。”
画展结束后,晓棠把画挂在拾光画室的墙上,和苏念的《星夜》并排。阳光穿过两幅画,光影在地板上交织,像两代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她在画旁放了个新的铁盒,里面装着自己的日记和男友送的第一颗红豆。“等我们老了,就把它埋在向日葵花田里,”她对男友说,“让它和曾外婆的桂花糕、曾外公的项链作伴。”
冬雪落下时,晓棠坐在画室里,给孩子们讲曾外婆和曾外公的故事。窗外的向日葵秸秆上积着雪,却依旧挺直腰杆,像在守护着什么。
“曾外婆说,向日葵从来不是追着太阳跑,是把太阳种在了心里,所以就算在黑夜里,也能自己发光。”她指着画里的花盘,“爱也是这样,只要心里有光,就能在任何时候找到回家的路。”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在画纸上涂画着金色的花盘,笔尖落下的,是一颗颗正在发芽的种子。
夜深了,晓棠锁好画室的门。月光落在门楣的木牌上,“苏念与江熠的画室”几个字泛着温润的光。花田里的种子在泥土里沉睡,等待着明年春天的苏醒。
她知道,属于苏念和江熠的故事,早已化作了这片土地里的养分,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爱。就像那些向日葵的种子,无论风吹雨打,总会在春天破土而出,朝着光的方向,生长出崭新的模样。
而爱的种子,从来不会只开一季花。它会在时光里轮回,在岁月里传承,以最温柔的方式,告诉每一个人:真正的永恒,不是永不分离,是把彼此的光,变成照亮后来者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