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槐香引路，灯火归人
山涧的流水声渐次被晨光撕碎时，我是被幻云急促的咳嗽声惊醒的。
她蜷缩在火堆余烬旁，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搭在膝头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音。我心头一紧，刚要伸手探她的额头，玄夜已经先一步覆上了她的额角，指尖的微凉与幻云的灼热一碰，他的眉便蹙了起来。
“是瘴气侵体。”他声音沉了沉，从怀中摸出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三粒青绿色的药丸，“昨晚露营的地方离瘴林边缘太近，她体质偏敏，没能挡住余毒。”
幻云迷迷糊糊地睁着眼，咽下药丸时呛了两声，哑着嗓子说：“我没事……就是有点晕，咱们再往深处走，说不定能找到解瘴的灵草。”
我按住她想撑起身的手：“你这样怎么赶路？得先找个干净的地方休整，等你好些了再做打算。”
“不行。”幻云猛地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执拗，“我哥哥的踪迹就在前面，若是耽误了，恐怕……”她的声音顿了顿，眼底漫上水汽，“我已经找了他三年，不能再错过了。”
玄夜将水壶递到她唇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瘴林深处毒性更烈，你现在进去，不等找到你哥哥，自己先撑不住。听话，先往南走三里，那里有片开阔的竹林，能避瘴气，也方便疗伤。”
“可南边是反方向！”幻云推开水壶，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你们根本不懂我找哥哥的心情！当初若不是我贪玩走丢，他也不会为了找我闯进瘴林！现在有了线索，我绝不能回头！”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通红，我看着她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心里泛起酸涩。可玄夜说得没错，以她现在的状态闯入瘴林，无异于自寻死路。
“幻云，我们不是要拦你。”我放缓语气，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只是你得先顾好自己，你哥哥若是知道你为了找他不顾安危，肯定也会心疼的。等你身体好些，我们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不用！”幻云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你们根本不明白！我没有时间等了！我听说瘴林深处的瘴气会随着季节扩散，再晚些，可能连他的踪迹都找不到了！”
她转身就往密林深处跑，裙摆扫过地上的槐枝，带起几片干枯的花瓣。我正要追上去，玄夜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却不轻。
“别追。”他摇了摇头，目光望着幻云消失的方向，“她现在情绪激动，听不进劝。瘴林边缘的瘴气不算太浓，她身上带了药丸，暂时不会有大碍。我们先收拾东西，顺着她的脚印跟上去，既不刺激她，也能随时护着她。”
我咬了咬唇，看着密林深处晃动的树影，终究点了点头。我们快速收拾好行囊，玄夜将剩下的药丸分装在两个小囊里，一个塞给我，一个自己收着，又折了两根结实的树枝递给我：“瘴林里多荆棘，拿着防身。”
顺着幻云留下的脚印往深处走，林子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参天古木的枝叶交错重叠，遮天蔽日，连晨光都难以穿透。空气里的甜香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潮湿的腐叶味，混杂着淡淡的腥气，吸一口都觉得喉咙发紧。
“这里的瘴气比外围重多了。”玄夜从怀中摸出一块莹白的玉佩，玉佩接触到空气后，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这是避瘴玉，能暂时抵挡瘴气侵蚀，你贴身戴着。”
我接过玉佩，触手温润，果然觉得胸口的憋闷感减轻了些。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厚厚的落叶下藏着湿滑的苔藓，稍不留神就会滑倒。玄夜一直走在我身侧，时不时伸手扶我一把，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连一丝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幻云的脚印忽然消失在了一片泥泞的洼地旁。洼地周围的树木歪歪扭扭，树干上缠着墨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一朵朵暗红色的小花，看着妖异又危险。
“她应该是从这里过去了。”玄夜蹲下身，查看了一下洼地边缘的泥土，“泥土很新，还有她裙摆划过的痕迹。”
我探头往洼地里看，只见下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只能听到隐约的水流声。“这洼地看着深，她怎么过去的？”
玄夜站起身，目光落在旁边一棵歪倒的古树上，树干正好横跨洼地，形成一座天然的独木桥。“应该是从这树上走的。”他伸手推了推树干，树干纹丝不动，“还算结实，我先过去，你跟在我后面，抓好树枝。”
他踩着树干慢慢走了过去，动作稳健，走到对岸后，他伸出手：“过来，我拉你。”
我咬了咬牙，扶住树干，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树干上覆盖着湿滑的苔藓，脚下时不时打滑，我吓得心脏怦怦直跳，紧紧攥着玄夜伸过来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一把握住我的手腕，轻轻一拉，我便稳稳地落在了对岸。
“别怕。”他替我拂去衣角的泥土，眼底带着笑意，“有我在。”
刚站稳脚跟，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幻云的呼救声，声音带着哭腔，还夹杂着藤蔓摩擦的沙沙声。我们对视一眼，立刻循着声音跑了过去。
只见前方的空地上，幻云被密密麻麻的暗红色藤蔓缠住了四肢，藤蔓越收越紧，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那些暗红色的小花正对着她缓缓张开，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气。
“玄夜！望舒！”幻云看到我们，眼睛一亮，随即又被藤蔓勒得闷哼一声，“这藤蔓……有毒！”
玄夜眼神一凛，抽出腰间的短剑，飞身冲了过去，剑锋划过藤蔓，发出“嗤嗤”的声响，被斩断的藤蔓断面渗出暗红色的汁液，落在地上，冒出阵阵白烟。“望舒，你站在后面，用树枝挡住靠近她的藤蔓！”
我连忙捡起地上的树枝，挥舞着打向那些试图缠绕幻云的藤蔓。可这些藤蔓像是有生命一般，被斩断后又会从根部快速长出新的枝丫，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朝着我们涌来。
玄夜一剑劈开缠向幻云脖颈的藤蔓，回头对我喊道：“这些是血藤，靠吸食生灵的精血生长，普通的刀剑斩不断根！你找找周围有没有生火的东西，血藤怕火！”
我立刻在行囊里翻找起来，幸好出发时带了火折子和干燥的艾草。我快速点燃艾草，浓烟滚滚升起，朝着血藤飘去。果然，那些血藤一碰到浓烟，就像是被烫到一般，快速地收缩后退，暗红色的花瓣也蔫了下去。
玄夜趁机挥剑斩断缠在幻云身上的藤蔓，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幻云踉跄了几步，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四肢被藤蔓勒过的地方，已经泛起了青紫色的印记，还在隐隐作痛。
“谢谢你……”她抬起头，看着玄夜，眼神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们的劝，还差点连累你们。”
玄夜收起短剑，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口，眉头微蹙：“血藤的汁液有麻痹作用，你的伤口已经开始肿胀了。”他从怀中拿出瓷瓶，倒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的伤口上，“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
幻云咬着唇，点了点头，疼得浑身一颤，却没有再出声。我坐在她身边，递给水壶：“喝点水吧，缓一缓。”
她接过水壶，喝了几口，眼眶又红了：“我太任性了，明明知道自己能力不够，还非要逞强。如果不是你们赶来，我可能……”她的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都过去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我们没有怪你，找亲人的心情，我们能理解。只是以后，不要再这样冲动了，我们是同伴，有什么事，应该一起商量着来。”
玄夜站起身，看着周围渐渐退去的血藤，沉声道：“这里不宜久留，血藤的气味会吸引其他的妖兽。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等你的伤口好些了，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幻云点了点头，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腿上的伤口，又跌坐回去。玄夜伸手扶了她一把：“我背你吧。”
不等幻云拒绝，玄夜已经蹲下身，示意她上来。幻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趴在了他的背上，双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襟，声音低低地说：“麻烦你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这次幻云没有再提出要往瘴林深处去，只是安静地趴在玄夜背上，偶尔会指着前方的树木，小声地说：“我哥哥以前说过，瘴林里有一种叫做‘引路花’的植物，开着黄色的小花，能指引方向，还能驱散轻微的瘴气。”
玄夜脚步不停，轻声应道：“我们留意着，若是能找到引路花，对我们接下来的行程会有帮助。”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周围的瘴气渐渐淡了些，光线也明亮了起来。忽然，幻云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惊喜地喊道：“是引路花！我看到引路花了！”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灌木丛中，开着一片小小的黄色花朵，花瓣娇嫩，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闻起来让人精神一振。
“真的是引路花。”玄夜停下脚步，将幻云放下来，“有了这些花，我们就能避开大部分瘴气，也不容易迷路了。”
幻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摘下几朵引路花，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眶又湿了：“我哥哥说过，只要跟着引路花走，就能走出瘴林……他一定是跟着这些花走的。”
我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心里也替她高兴。玄夜摘下几枝带着花苞的引路花，编成两个小小的花环，一个递给我，一个戴在幻云头上：“戴着吧，引路花的香气能持续更久，也能起到一定的避瘴作用。”
幻云摸了摸头上的花环，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像是雨后初晴的阳光，格外耀眼。“谢谢你们。”她轻声说，“之前是我太固执了，以后我会听你们的安排，不再擅自行动了。”
“我们是一起的。”我笑着说，将手中的花环戴在手腕上，“找你哥哥，也是我们共同的目标。”
玄夜看着我们，目标也泛起了柔和的笑意。他从行囊里拿出干粮，分给我们：“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等休息好了，我们跟着引路花的方向走
别枝惊鹊寒烟起，从此相逢是梦魂。我们，下期再见（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