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瘴林鬼影
脚踩在湿漉漉的腐叶上,黏腻的触感混着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往鼻腔里钻,我攥紧了腰间的银纹短刀,指尖因为用力泛着白。玄夜走在最前,玄色衣袍下摆扫开挡路的荆棘,他手里的流萤灯散发着淡青色的光,把周围扭曲的树影照得忽明忽暗——这光能驱退低阶邪祟,是出发前幻云塞给他的,据说混了萤石粉和薄荷汁。
“小心左边!”幻云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没压下去的慌张。我立刻偏头,就见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从树后扑出来,指甲尖得像淬了毒的针。玄夜反应更快,流萤灯往前一推,淡青色的光撞在那东西身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黑影怪叫着退回去,撞断了一根细枝。
“是瘴鬼!”幻云凑到我身边,从药囊里摸出个小瓷瓶往我和玄夜衣领上倒,清苦的草药味瞬间盖过了甜腥味,“沾了驱瘴药就不怕它的秽气了!”她说话时粉发蹭过我的手臂,带着点草木的软香,和刚才那瘴鬼的气味完全不同。
那瘴鬼没罢休,又从树后探出头,这次我看清了它的样子:浑身裹着黑绿色的瘴气,脸是模糊的一团,只有眼睛是两个血红色的窟窿。玄夜皱了皱眉,手腕一翻,一把玄铁匕首出现在手里:“望舒,牵制它的动作,幻云别靠太近。”
我应了一声,握着短刀冲上去。瘴鬼的动作很灵活,像蛇一样扭着身子躲开我的刀,指甲擦过我的衣袖,留下一道焦黑的印子——幸好幻云的药起了作用,没伤到皮肤。玄夜绕到瘴鬼身后,匕首带着风声刺过去,却被它躲开,黑影撞在一棵老树上,树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泛着灰绿的腐木。
“它怕光!”幻云突然喊,她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纸包,拆开后里面是亮晶晶的粉末,“这是我晒的萤草粉!玄夜哥用流萤灯引它过来!”
玄夜立刻懂了,流萤灯的光突然亮了几分,瘴鬼果然被光吸引,怪叫着扑向他。我趁机扑上去,短刀划开它身边的瘴气,玄夜侧身躲开攻击,同时把流萤灯往幻云那边晃了晃。幻云踮着脚把萤草粉往光里一撒,粉末沾到光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瘴鬼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的瘴气开始散掉,露出下面干瘪的躯体。
“快刺它的胸口!那里是秽核!”幻云的声音带着点急切,粉瞳睁得圆圆的。我不再犹豫,短刀往前一送,精准地扎进瘴鬼胸口的黑紫色肉球里。瘴鬼僵了一下,然后“砰”地炸开,变成一团淡绿色的瘴气,很快被风吹散了。
我松了口气,收回短刀,才发现后背已经汗湿了。幻云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腕检查:“有没有受伤?我这里有止血草和续筋散!”她的指尖有点凉,摸到我衣袖上的焦印时皱了皱眉,立刻从药囊里摸出一片翠绿的叶子按上去,叶子很快化成了清液,焦印慢慢淡了。
“没事。”我笑了笑,“你的药很管用。”
玄夜走过来,收起匕首和流萤灯,他看了眼幻云,语气比刚才柔和了点:“刚才做得不错。”
幻云的脸一下子红了,粉瞳弯成月牙:“我可是药师呀!这些小邪祟难不倒我的!”她晃了晃手里剩下的萤草粉,“前面还有一段路有瘴鬼,我多准备点就好啦!”
我们歇了半刻,幻云蹲在地上采了几把止血草,还挖了几株开着小蓝花的药草——她说这叫“清瘴兰”,煮水喝能解深林里的隐瘴。玄夜靠在树上,手里把玩着流萤灯,偶尔扫一眼周围,确保没有邪祟靠近。我坐在旁边,看着幻云忙碌的背影,粉发上沾着的草叶还没掉,她时不时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把采到的草药分类放进药囊,药香混着林间的湿气,让人觉得很安心。
没歇多久,周围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流萤灯的光开始晃,淡青色的光晕缩成一团。玄夜立刻站起来,眼神变得警惕:“有东西来了,比刚才的瘴鬼厉害。”
我也握紧短刀,往幻云身边靠了靠。就见前面的雾气突然浓起来,像墨汁一样翻涌着,一个高大的影子从雾里走出来——这次不是瘴鬼,是个穿着破布袍的鬼怪,手里拿着一根枯木杖,杖头挂着几个发黑的铃铛,走一步就响一下,声音又沉又闷,听得人心里发慌。
“是瘴灵!”幻云的声音有点抖,但还是从药囊里摸出个更大的瓷瓶,“它是瘴鬼聚在一起化的,秽气很重!”
那瘴灵停在十米外,枯木杖往地上一敲,周围的树影突然开始扭动,变成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黑影,朝我们扑过来。玄夜把流萤灯往地上一放,淡青色的光撑开一个半圆的护罩,黑影撞在护罩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望舒,护着幻云和流萤灯,我去引开它。”玄夜说完,握着匕首冲出去。瘴灵抬起枯木杖,杖头的铃铛响得更急,一道黑绿色的瘴气从杖头射向玄夜。玄夜侧身躲开,瘴气打在一棵树上,树瞬间枯成了灰。
我看着那些撞护罩的黑影,它们越来越多,护罩的光开始变暗。幻云从药囊里摸出一把红色的草药,往流萤灯上一丢,草药烧起来,发出橘红色的光,护罩的光立刻亮了几分,黑影退回去不少。
“这些黑影是瘴灵召的,得先破它的杖!”幻云一边往流萤灯里加草药,一边喊,“玄夜哥别和它硬拼,它的秽气沾到会蚀骨的!”
玄夜听到了,他绕到瘴灵侧面,匕首刺向枯木杖。瘴灵挥杖挡住,杖和匕首撞在一起,发出金属般的脆响。玄夜借力往后跳,瘴灵的枯木杖又挥过来,这次玄夜没躲开,袍角被杖头扫到,立刻破了个洞,露出里面泛着红的皮肤——他被秽气伤到了。
“玄夜!”我心里一紧,刚想冲出去,幻云拉住我:“你别去!我有办法!”她从药囊里摸出个用藤条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几颗圆滚滚的褐色药丸,“这是爆瘴丸!扔到它杖头的铃铛那里,能炸散它的秽气!”
我立刻接过药丸,瞄准瘴灵的杖头。瘴灵正追着玄夜打,没注意到这边。我用力把药丸扔过去,正好砸在杖头的铃铛上。“砰”的一声,药丸炸开,一股带着辛辣味的气浪冲出来,瘴灵的铃铛碎了,枯木杖上的黑绿色瘴气散了不少。
玄夜抓住机会,匕首往前一送,刺穿了瘴灵的胸口。瘴灵怪叫着倒下,身体化成一团浓黑的瘴气,很快被流萤灯的光烧得干干净净。周围的黑影也跟着消失了,雾气慢慢散开来,露出后面被遮挡的小路。
我跑到玄夜身边,他的手臂上有一道红痕,正往外渗血。幻云也跑过来,从药囊里摸出止血草嚼碎,敷在玄夜的伤口上,又用布条包好:“幸好只是蹭到一点,这止血草很管用的,明天就好了!”
玄夜看着幻云,嘴角勾了勾:“谢了,小药师。”
幻云的脸又红了,她拍了拍药囊:“客气什么!我可是你们的药师呀!”她抬头看了看天,流萤灯的光已经淡了,“天快亮啦,我们走快点就能出瘴林了!”
我们收拾好东西继续走,幻云走在中间,一会儿指着路边的草药说名字,一会儿哼着小曲,轻快的脚步声混着草叶的沙沙声,让刚才对战的紧张感慢慢散了。我看着身边的玄夜和幻云,突然觉得,有这样两个同伴在,再危险的路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走到瘴林边缘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金色的阳光穿过树叶洒下来,落在幻云的粉发上,像撒了一层碎金。她回头看着我们,粉瞳里盛着阳光,笑得像刚开的花:“我说吧!有我在肯定没事!”
玄夜看着她,眼里带着点笑意:“嗯,小药师立大功了。”
我也笑了,握紧了手里的短刀——接下来的路,还有更多挑战,但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刚踏出瘴林的那一刻,风里的甜腥气彻底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山涧的水汽和野槐花的甜香。幻云像只归巢的雀儿,蹦蹦跳跳地跑到溪边蹲下来,掬起凉水扑在脸上,粉发沾了水珠,顺着发梢滴进水里,漾开一圈圈细波。
我靠在溪边的老槐树上,刚想松口气,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是玄夜。他的指尖还带着伤处草药的清苦味,指腹蹭过我衣袖上那道没完全淡去的焦痕,眉梢压着点我熟悉的沉意:“刚才瘴鬼扑过来时,你不该硬接。”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说瘴林里那一下。刚想解释“只是不想让它碰幻云”,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有点不服气的挑眉:“玄护法反应快,不是没让我真挨到?”
玄夜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抬手,指节轻轻敲了下我的额头。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力道,玄色衣袖扫过我的脸颊,带着流萤灯残留的淡青气息:“我反应快,也架不住某人总把‘护着别人’刻在骨子里——下次先顾好自己。”
我脸一热,刚想偏头躲开,就见他从怀里摸出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布巾,是他惯常带在身上的玄色棉巾,边角绣着细银纹。他没说话,只拉过我的手腕,用布巾擦去我手背上沾的草汁和泥点,指尖的温度透过布巾传过来,带着点刻意放轻的力道。
溪边的幻云突然喊了一声:“望舒哥!玄夜哥!快来看!我找到野蜂巢了!”
我像被烫到一样抽回手,转身往溪边走,耳尖却控制不住地发烫。玄夜在身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混着风里的槐花香,挠得人心尖发痒。
幻云蹲在一棵矮树旁,指着树洞里的野蜂巢眼睛发亮:“这蜂巢没被人动过,蜜肯定甜!我去摘点槐花,咱们烤蜜饯吃好不好?”她说着就蹦起来往坡上跑,粉裙角扫过草叶,很快没入了槐花丛里。
我刚想跟上,手腕又被玄夜拉住。这次他没松,反而顺势把我往他那边带了半步——身后突然落下一截槐树枝,是被风刮断的,带着细碎的花瓣砸在我们刚才站的地方。
“说了让你顾好自己。”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凑得近了,我能看到他眼尾的淡色纹路,还有他耳后沾着的一片槐花瓣。我心跳突然乱了拍,刚想后退,他却突然抬手,指尖蹭过我的耳侧——原来我的发间也沾了一片槐花。
“玄夜……”我开口,声音有点发哑。
他的指尖顿了顿,没收回手,反而顺着发梢往下,轻轻把那片槐花拈下来,捏在指尖转了转:“望舒,”他突然叫我的名字,语气比平时软,“你护着幻云的时候,我也在护着你。”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砸进我心里,漾开的波纹裹着槐花香,把刚才的慌乱都裹软了。我抬眼撞进他的目光里,他的眼睛是深墨色的,此刻映着槐花海和天光,像盛了一整个春日的柔意,不再是平时那种冷沉的模样。
“我知道。”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玄夜的嘴角勾起来一点,这次不是平时那种浅淡的笑意,而是带着点真切的软。他把那片槐花塞进我的手心,指尖和我的掌心碰了一下,温温的:“那下次,别把后背全留给别人——也分点给我。”
这时幻云抱着一捧槐花跑回来,粉发上沾了不少花瓣,像顶着一小团粉白的云:“望舒姐!玄夜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呀?快帮我拿一下槐花!”
我立刻握紧手心的槐花,应了一声走过去接。玄夜跟在我身后,伸手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幻云眨着粉瞳看了看我们,突然“哦”了一声,笑得促狭:“我懂啦!不打扰你们~”
那天傍晚,我们在溪边生了火。幻云蹲在火边烤蜜饯,槐花的甜混着蜜香飘得到处都是。我坐在玄夜身边,他的手臂轻轻挨着我的手臂,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是幻云给他的伤药,却拧开瓶盖,用指尖沾了点,往我耳侧那道被树枝刮出的浅痕上抹:“刚被树枝划了道印,别留疤。”
我没躲,看着他垂着眼专注的样子,手心还攥着那片干了的槐花。幻云在旁边哼着小曲,火光照着她的粉发,像镀了层暖金。风里的槐花香裹着蜜甜,远处的山涧响着流水声,我突然觉得,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时刻——有想护着的人,也有护着自己的人。
夜深时,幻云靠着树干睡熟了,粉发蹭着手臂,像只蜷着的小猫。我和玄夜坐在火边,他把自己的玄色外袍披在我身上,外袍上带着他的气息,很暖和。
“望舒,”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怕吵醒幻云,“下次再进险地,别总冲在前面。”
我偏头看他,火光照着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了不少:“那你也别总是硬扛伤。”
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很轻:“好,我们说好——都顾着自己,也顾着对方。”
我嗯了一声,往他身边靠了靠,外袍裹着两个人的温度,很安稳。远处的山风卷着花香吹过来,我攥着那片干槐花,觉得心里填得满满的。
别枝惊鹊寒烟起,从此相逢是梦魂。我们,下期再见(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