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寒梅影踪,药石入心

第十二章 寒梅影踪,药石入心

太和殿的喧嚣散尽时,夕阳已斜斜坠落在宫墙尽头,鎏金般的余晖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砚辞靠在龙柱上,肩头的血渍漫过月白长衫的褶皱,晕开一片暗沉的红,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地面上,碎成细小的湿痕。苏烬言握着那枚寒梅玉佩的指尖泛白,目光扫过黑衣男子冰冷的尸体,眸色沉得像积了雪的寒潭。

“太医院院判已经在路上了,”苏烬言俯身扶住沈砚辞摇摇欲坠的身体,掌心触到他肌肤的微凉,声音不自觉放柔,“你先去偏殿歇息,伤口不能再拖延。”

沈砚辞摇摇头,将怀中的铜盒递过去,盒内隐约传来同心蛊细微的挣扎声:“这蛊虫凶险,需妥善封存。还有……黑衣男子的尸体,或许能查出些端倪。”他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沙哑,每说一句话,肩头的剧痛便牵扯着胸腔发闷。

苏烬言接过铜盒,指尖无意间擦过沈砚辞的手背,触到一片滚烫——是伤口发炎的热度。他不由分说地拦腰将人打横抱起,沈砚辞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攥住他的衣襟,玄色锦袍上的蟒纹硌着掌心,带着熟悉的龙涎香气息。“苏兄……”

“别动。”苏烬言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你如今连站都站不稳,还想硬撑?”他大步走向偏殿,廊下的宫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也映得沈砚辞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东宫偏殿陈设素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艾草香。苏烬言将沈砚辞轻轻放在软榻上,刚要转身去唤侍卫,手腕却被拉住。沈砚辞抬眸望他,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汗珠,眼底清明如洗:“苏兄,太子的蛊毒如何了?”

“院判正在诊治,说是同心蛊的引子尚未完全发作,只需用南疆特有的解毒草配伍,便能清除余毒。”苏烬言在榻边坐下,指尖轻轻拨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倒是你,伤口裂开后又沾了尘土,若引发感染,怕是要缠绵病榻许久。”

话音未落,殿门被轻轻推开,太医院院判提着药箱快步走入,身后跟着两名捧着药碗和纱布的小太监。“瑞王殿下,沈大人。”院判躬身行礼,目光落在沈砚辞肩头的伤口上,脸色微微一变,“这伤口已经化脓,需立刻清创。”

苏烬言起身退到一旁,看着院判用银针刺破脓包,挤出腥臭的脓液,沈砚辞牙关紧咬,额头青筋微跳,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呼。直到纱布层层缠紧,冰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他才长长舒了口气,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沈大人毅力惊人。”院判递过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这是清热解毒的方子,每日三服,连服五日。另外,伤口需每日换药,切不可再沾水或受力。”

苏烬言接过药碗,用银匙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才递到沈砚辞嘴边:“趁热喝了。”

沈砚辞微怔,下意识地张口咽下,苦涩的药汁在舌尖蔓延开来,却奇异地带着一丝暖意。他看着苏烬言专注的侧脸,烛光在他眼睫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快得让他来不及捕捉。

一碗汤药喝完,苏烬言刚要吩咐小太监收拾,侍卫突然匆匆闯入,神色凝重:“殿下,沈大人!属下在黑衣男子的齿缝中发现了一枚蜡丸,里面藏着一张纸条!”

两人同时精神一振。苏烬言接过侍卫递来的蜡丸,捏碎外层的蜡壳,里面果然藏着一张极小的麻纸,上面用极细的笔尖写着一行字:“三更,城西破庙,取寒梅信物。”

“城西破庙?”沈砚辞猛地坐起身,肩头的伤口被牵扯得剧痛,他却浑然不觉,“这定是‘寒梅’与他接头的暗号!黑衣男子本是要去取信物,却没想到在东宫失手。”

苏烬言眸色一凛:“三更时分……还有两个时辰。”他看向沈砚辞,眼中带着犹豫,“你伤势过重,不便同行,我带李猛前去即可。”

“不行!”沈砚辞立刻反驳,眼中闪过一丝执拗,“‘寒梅’心思缜密,此次接头或许另有埋伏。我对巫教的手段略知一二,若有变故,也能相互照应。”他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苏烬言按住肩头。

“你如今这样,去了也是添乱。”苏烬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指尖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听话,在这里好好养伤。我会让李猛全程戒备,一旦拿到信物,立刻回来与你商议。”

沈砚辞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拗不过,只得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青铜哨子递过去:“这是我师门特制的信号哨,吹起来的声音常人听不见,只有受过训练的猎犬和同门能察觉。若遇危险,便吹它,我会立刻带人驰援。”

苏烬言接过哨子,指尖摩挲着上面凹凸的纹路,心中一暖:“好。你在此处安心等我,切记不可妄动。”

夜色渐浓,京城的街道上行人绝迹,只有巡夜的打更人敲着梆子,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苏烬言带着李猛和一队精锐侍卫,换上夜行衣,悄然出了东宫,朝着城西破庙的方向疾驰而去。

城西破庙早已荒废多年,断壁残垣间长满了齐腰的杂草,月光透过破损的屋顶,在地上投下狰狞的黑影。苏烬言示意众人隐蔽在暗处,自己则握着佩刀,悄无声息地潜入庙中。

庙内蛛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正中央的供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木盒,上面刻着与寒梅玉佩一模一样的花纹。苏烬言心中一动,缓步上前,刚要伸手去拿,却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供桌下,隐约有金属摩擦的声响。

他立刻止步,脚尖轻点地面,身形瞬间闪退到一根石柱后。几乎是同时,供桌突然轰然炸裂,无数淬毒的银针从碎片中射出,朝着方才他站立的位置飞去。紧接着,几道黑影从庙梁上跃下,手中握着锋利的弯刀,朝着他直扑而来。

“果然有埋伏!”苏烬言冷笑一声,佩刀出鞘,寒光一闪,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弯刀。金属碰撞的声响在破庙中回荡,火星四溅。李猛等人闻声立刻冲入庙中,与黑影缠斗在一起。

这些黑影身手矫健,招式狠辣,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死士。苏烬言以一敌三,刀光剑影间,玄色的衣袂翻飞,他目光锐利如鹰,每一刀都直指要害。激战间,他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名黑影的腰间,挂着一枚与秦正宏密信上相同的曼陀罗令牌,只是令牌的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梅”字。

“你们是‘寒梅’的人?”苏烬言沉声喝问,刀锋划过一名黑影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

那黑影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就要点燃身旁的干草。破庙中早已被洒满了煤油,一旦点燃,众人都将葬身火海。

苏烬言瞳孔骤缩,毫不犹豫地掷出手中的佩刀,刀锋精准地刺穿了黑影的胸膛。火折子掉落在地,被他一脚踩灭。就在此时,另一名黑影趁机从背后偷袭,弯刀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他的后心劈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穿透了破庙的寂静。黑影的动作微微一滞,似乎被哨音刺激得耳膜生疼。苏烬言趁机转身,一掌拍在黑影的胸口,将人击飞出去。

他循声望去,只见庙门口,沈砚辞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肩头的纱布又渗出了血渍,显然是强撑着伤势赶来的。“砚辞!”苏烬言心中一紧,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谁让你过来的?”

沈砚辞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狡黠:“我若不来,苏兄岂不是要被困在这里?”他抬手晃了晃手中的青铜哨子,“这哨音能干扰人的神智,对付这些死士正好。”

说话间,剩余的黑影已被李猛等人制服。苏烬言快步走到沈砚辞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触到他肩头的温热血迹,心中又疼又气:“你总是这样,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

“彼此彼此。”沈砚辞靠在他肩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带着笑意,“苏兄不也一样,明知有埋伏,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苏烬言一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月光下,沈砚辞的睫毛纤长,眼底映着点点星光,苍白的唇瓣泛着淡淡的粉色。他心头猛地一跳,连忙移开目光,伸手拿起供桌上的木盒:“先看看里面是什么。”

木盒被打开的瞬间,一股清冽的檀香扑面而来。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泛黄的手记,还有一枚半块的玉佩——与沈砚辞从秦府搜到的寒梅玉佩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一块。玉佩的正面是寒梅吐蕊的图案,背面则刻着一个“陵”字。

“陵?”苏烬言瞳孔骤缩,“难道‘寒梅’与陵王有关?”

陵王赵钰,是当今圣上的胞弟,手握兵权,常年驻守北疆,素来与苏烬言的恩师林文渊不和。半年前林文渊暴毙,陵王恰好回京述职,这其中的巧合,未免太过蹊跷。

沈砚辞接过手记,翻开第一页,上面的字迹与秦正宏的书信截然不同,笔锋凌厉,带着一股杀伐之气。开篇便写着:“白梅计划,始于三年前,旨在颠覆朝堂,拥立傀儡,以靖天下。”

“果然是陵王!”苏烬言一拳砸在石柱上,石屑纷飞,“没想到他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连巫教都被他利用了!”

沈砚辞继续翻阅手记,越看脸色越沉。手记中详细记录了陵王与巫教勾结的全过程,从策划用迷魂蛊控制太子,到暗中策反朝中官员,再到设计杀害林文渊等忠良之臣,每一页都沾满了阴谋与血腥。更令人心惊的是,手记中还提到了一个秘密——陵王手中,竟还藏着一只同心蛊的子蛊。

“不好!”沈砚辞猛地合上手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太子体内的余毒刚清,若陵王用子蛊操控他,后果不堪设想!”

苏烬言也瞬间反应过来,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我们立刻回宫!”他抱起沈砚辞,大步朝着庙外走去,“陵王既然敢设下这个圈套,想必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我们必须赶在他之前,护住太子,揭露他的阴谋!”

夜色如墨,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驰,溅起阵阵尘土。沈砚辞靠在苏烬言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心中一片安定。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此刻,他们手握关键线索,肩并肩站在一起,便没有跨不过去的难关。

偏殿的宫灯还亮着,映着两人疾驰而去的背影。那枚完整的寒梅玉佩在苏烬言的掌心,散发着淡淡的温润光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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