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妈妈，我能听见你说谎了

第144章 妈妈，我能听见你说谎了

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

苏晚晴贴着消防通道的玻璃窗，看见两辆黑色轿车碾过积水，车身上“中央纪委联合督查组”的字样被车灯照得发亮。

她摸了摸腕间发烫的胎记——那是共感能力在预警，像根细针轻轻挑开夜幕。

“苏医生。”身后传来林知微急促的呼吸声，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没擦净的碘伏，“督查组半小时前接管了行政楼，周主任把全体中层叫到学术厅了。”她的手指攥着手机，屏幕亮着未读消息：【速来会议室，有重要通报】。

苏晚晴低头看表，秒针刚跳过“12”。

她想起昨夜双胞胎画的那幅画——燃烧的房子下，三个孩子手拉手站在桥上。

小棠当时指着桥说：“妈妈，桥是稳稳的，不会塌。”她捏了捏口袋里的微型存储卡，那里面存着地下数据中心的原始影像。

学术厅的门推开时，消毒水味混着咖啡渣的焦苦扑面而来。

周景明站在讲台中央，领带歪在锁骨处，银边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他身后的投影屏正显示着“国家创伤干预试点项目伦理审查报告”，封皮上的红章在冷光灯下泛着暗哑的光。

“各位。”周景明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督查组的同志已经看过我们的备案材料——”他的指尖重重敲在讲台上，“所有实验流程均符合《医学伦理审查办法》，每一份知情同意书都有家长签字。”

台下传来零星的附和声。

苏晚晴站在最后一排，目光扫过第一排座位——督查组的人穿着深色西装，最中间那位女同志正在翻资料，钢笔在“受试者年龄”一栏画了道横线。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

投影屏突然发出“滋啦”的电流声，伦理报告的PDF文件自动关闭，取而代之的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小舟被绑在金属椅上，手腕处勒出紫痕，哭嚎声穿透音响：“疼！阿姨救我！”

苏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认出那是地下三层的“唤醒室”，墙面贴着消音棉，墙角摆着带锁的药柜——和小榆画的“罐子里的小蜜蜂”分毫不差。

“这是……测试影像！”周景明的喉结上下滚动，伸手去按遥控器，“设备故障，马上——”

第二段视频已经开始播放。

画面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坐在桌前，对面是位红着眼圈的母亲，手里捏着空白A4纸。

“签这里。”男人推过印泥，“您孩子的病，我们能治。”镜头拉近，鸭舌帽下露出半张脸——是欧明哲，项目组名义上的“外聘顾问”。

全场哗然。

有护士捂住嘴，有医生猛地站起来，督查组女同志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周景明的脸白得像墙上的医德宣传画，他踉跄着去拔投影仪插头，手指却在电线前发抖：“这些……不该存在……”

苏晚晴退到走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林知微的消息跳出来：【307、312、320床被转移至康复中心，说是保护性安置】。

她望着窗外的雨幕，想起老吴说过的“封闭货车”——所谓“安置”，不过是销毁证据的漂亮说法。

“顾队，我需要支援。”她拨通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康复中心可能有非法拘禁——”

“搜查令最快48小时。”顾承渊的声音混着警笛鸣响，“但我可以调最近的巡逻车在附近待命。”

苏晚晴攥紧手机，转身看向儿童隔离区。

双胞胎正趴在窗台上，小棠举着蜡笔画：“妈妈，桥下面的火灭了吗？”大女儿指着画里的三个孩子：“小舟说他不想走了，他说这里有人听他说话。”

雨丝打在玻璃上，模糊了画中孩子们的笑脸。

苏晚晴摸了摸女儿的发顶，指腹触到沾着蜡笔屑的软毛。

她想起小舟哭着说“他们用锤子打我的名字”时，后颈滚烫的皮肤；想起林知微整理数据时发红的耳尖；想起监控室里周景明戳着肾上腺素报告的钢笔尖——有些事，等不得48小时。

“护理部吗？”她摘下工牌别在胸口，声音里带上恰到好处的焦急，“我是苏晚晴，申请紧急心理干预探视307床小舟。他今早情绪波动剧烈，需要一对一安抚。”

康复中心的电梯门打开时，消毒水味里混着股甜腻的异香。

苏晚晴脚步一顿——那是七氟烷的味道，常用的吸入式麻醉剂。

她装作整理口罩，指尖按在鼻下，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护士站，一名护工正推着带锁的药车往307病房走，金属托盘上摆着注射器。

胎记在腕间灼烧，三秒后的画面涌进脑海：护工敲开307房门，小舟瘫在病床上，监护仪的心跳线逐渐平缓。

“等等！”苏晚晴突然提高声音，踉跄着扶住墙，“这里……这里的味道不对！”她捂住口鼻后退两步，“小舟对苯扎氯铵过敏！昨晚消毒用的清洁剂是不是含这个成分？他现在肯定呼吸困难——”

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护士站的护工猛地抬头，药车撞在墙上，注射器滚了一地。

苏晚晴趁机冲进307，床单下的小舟正攥着被角发抖，瞳孔因吸入麻醉剂微微散大。

她迅速摸出枕头下的微型录音笔，塞进床垫缝隙，转身时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快拿肾上腺素！”她扯着嗓子喊，“血压40/20！准备气管插管！”

混乱中，护工被护士推搡着去拿急救箱，苏晚晴退到门口，看见药车底部露出半截银色锁链——和监控里绑着小舟的金属椅脚，是同一种型号。

深夜十点，苏晚晴的手机在床头震动。

双胞胎已经睡熟，小棠的手指还勾着她的袖口。

屏幕上是段语音，背景音里夹杂着床栏撞击声——是摩斯密码：“妈妈，他们又来了，在墙上打洞。”

她调出共感热力图，蓝色光点在307病房的东墙后闪烁。

那面墙刷着新漆，墙根有未清理干净的水泥渣。

苏晚晴打开儿童心理室的录音，点击播放《小星星》变奏曲——这是她和林知微约定的干扰频率，能让监听设备出现音波紊乱。

“老周，切断康复中心三层的电源。”她拨通后勤组电话，“就说线路老化，必须立刻检修。”

十五分钟后，窗外传来施工队的骂声：“没电怎么打墙？明天再来！”苏晚晴贴着墙听了听，撞击声渐渐远去。

她摸出手机给顾承渊发消息：【墙后有活口，坐标已发】。

次日清晨，《晨报》头版的照片刺痛了苏晚晴的眼睛：记者举着话筒站在康复中心门口，背景里警察正抬出带锁的金属柜，柜门上沾着孩子的指痕。

她抱着双胞胎站在医院门口，看见周景明被戴上手铐时，怀里的档案袋掉在地上——散落的文件里，是一沓空白的知情同意书，家长签名处全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印。

风波平息的第七天，苏晚晴最后一次走进试点医院。

观察室的玻璃上，孩子们贴的星星贴纸还没撕掉，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刚停下脚步，后腰突然被撞了一下——是小舟，他抱着个布熊，眼睛亮得像刚擦过的玻璃：“阿姨！我现在不怕疼了，因为我听见你说‘我在’。”

苏晚晴蹲下来，指尖拂过他发顶的旋儿。

腕间的胎记突然泛起暖光，这次没有预警，没有回溯，而是段清晰的画面：十年后的教室，小舟站在讲台上，对台下学生笑：“共感能力不是病，是我们学会的第一个爱。”

她的眼眶热了。

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用来伤人，而是划开黑暗，让光透进来。

离开医院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苏晚晴牵着双胞胎的手走过花坛，听见身后传来保洁阿姨的对话：“听说督查组还要查社区康复点？就那间总拉着窗帘的房子……”

双胞胎蹦跳着往前跑，小棠的蜡笔盒掉在地上，画纸散了一地。

苏晚晴弯腰去捡，一张新画的素描落在脚边——画面里，三个孩子站在桥上，桥对岸是栋亮着灯的房子，屋顶飘着炊烟。

她笑着把画收进包里，抬头时看见社区健身步道的监控摄像头闪了闪红光。

雾气正从河边漫上来，六点的晨露还挂在冬青叶上，像谁藏在暗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