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 (1)

1.初遇的轨迹

十月的雨夜,“拾光”旧书店里灯火昏黄。

林栀第三次在这周推开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风铃清脆作响,惊动了正在梯子上整理书籍的沈倦。他低头看去,对上那双熟悉的、带着怯意的眼睛。

“请问...《天体物理导论》在哪?”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满室的宁静。

沈倦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沾着灰尘的袖口,声音平静无波:“这本书,你上周三刚还。”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看见她迅速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

林栀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该怎么说?说她根本不是来借书的?说只有在这个堆满旧书、弥漫着纸张和尘埃气味的地方,她才能暂时逃离那个要求她每科必须95分以上的家?

“我...我想再借一遍。”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有些地方还没看懂。”

沈倦没再追问,只是指了指靠窗的那个书架:“老位置。”

就在林栀走向书架时,书店门被猛地推开,风铃急促地响起来。一个抱着篮球的高个子男生闯进来,带进一身潮湿的雨气。

“阿倦!奶奶包了饺子让我...”男生活泼的声音在看到林栀时顿住,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林栀?这么巧,你也来躲雨?”

林栀认出这是隔壁班的陆嘉辰,篮球队长,学校里无人不识的风云人物。她更窘迫了,匆匆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我...我先去结账。”

等她跑远后,陆嘉辰撞了下沈倦的肩膀,压低声音:“喂,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这周都来三次了。”

沈倦继续整理书架,声音依旧平静:“她只是来借书。”

“得了吧,”陆嘉辰挑眉,“谁会在两周内借还同一本《天体物理导论》三次?我看她就是来找你的。”

沈倦的动作微微一顿,望向窗外。雨中,那个撑着浅蓝色雨伞的身影已经跑远了,消失在街角。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栀时的情景——她站在那个书架前,手指轻轻抚过书脊,眼神专注而温柔,与平日里那个总是低着头的优等生判若两人。

他们都不知道,此刻在街对面的咖啡馆里,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生正注视着这一切。程砚在新转学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个有趣的小团体。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咖啡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与此同时,在教学楼的美术教室里,苏念正在完成她的最后一幅素描。画纸上,一个男生的侧影渐渐清晰——正是书店里的沈倦。她小心地勾勒着他的眉眼,每一笔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情愫。作为艺术特长生,她早已习惯了用画笔记录那些不敢说出口的心事。

这五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命运的轨迹在这一刻开始悄然交汇。

2.被迫的交集

校庆前,学校公告栏贴出重启天文社的通知。林栀看到通知时,心跳不由得加快。她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却在名单上看到了两个意外的名字:沈倦和陆嘉辰。

第一次社团活动在废弃的天文台举行。林栀到的时候,沈倦已经在调试那台老旧的望远镜了。他的手指在仪器上移动,动作熟练得不像个高中生。

“需要帮忙吗?”陆嘉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自然地接过林栀手中的器材箱,笑容温暖:“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看星星了。”

林栀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小学时我们同班,你在科学课上说过,想当宇航员。”陆嘉辰的眼神温柔,“那时候你扎着两个小辫子,说起星星时眼睛都在发光。”

林栀的心轻轻一动。那些被遗忘的童年记忆,在这个雨后的黄昏悄然苏醒。

沈倦突然开口:“赤道仪需要校准。”他说话时并没有看谁,但林栀感觉那话是对她说的。

“让我试试。”她上前一步,“我自学过一些。”

当她伸手调整仪器时,指尖无意间碰到沈倦的手背。两人同时缩回手,一种微妙的电流在空气中蔓延。

陆嘉辰的笑容淡了些。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有意思。优等生、穷小子、富二代,这个组合真妙。"

程砚斜倚在门框上,不知看了多久。他径直走向沈倦放在桌上的笔记本,随手翻开:“‘北极星终将偏移’...真悲观的论点。”

沈倦猛地合上笔记本,眼神冷峻:不要碰我的东西。”

“抱歉,”程砚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只是好奇。毕竟,能写出这样深刻见解的人,不该被埋没在这个小地方。”

他的目光转向林栀:“林栀同学,你父亲林文渊教授最近那篇关于系外行星的论文,数据很有意思。不过,有些地方让我想起了三年前的一桩旧事。”

林栀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活动结束后,五个人各怀心事地离开天文台。苏念走在最后,她的素描本上又多了一页——五个人的背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

那天晚上,林栀在日记里写道:“今天又遇见了他。他的眼睛像最深沉的夜空,藏着无数秘密。而我,只想成为能够读懂那些秘密的人。”

与此同时,沈倦在打工的便利店值夜班时,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小心林文渊。”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删除了短信。

命运的网,正在悄悄收紧。

3.秘密与试探

在程砚的"推动"下,五人被迫组成天文竞赛小组。用程砚的话说:“既然学校要我们参加比赛,总得有个像样的团队。”

第一次小组会议在放学后的空教室举行。苏念抱着画板坐在角落,她是被程砚强行拉进来的。

“我们需要一个记录员。”程砚是这么对她说的,“而且,你不想近距离观察你画笔下的主人公吗?”

苏念的脸红了。她确实经常偷偷画沈倦,在画室的窗边,在图书馆的角落。她喜欢他身上的孤独感,那让她想起自己——一个因为父母离异而被迫学会沉默的女孩。

“我知道你的秘密。”程砚对林栀说,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你父亲是林文渊教授,天文界的权威。他最近在研究经费上遇到些麻烦,对吧?”

林栀握紧了手中的笔。

程砚又转向沈倦:“去年全国天文竞赛,你为什么在决赛前退赛?真的是因为奶奶生病?还是因为...”他压低声音,“有人用你父亲学术不端的旧事威胁你?”

沈倦的拳头握紧了。

陆嘉辰站起身:“程砚,适可而止。”

“怎么了?”程砚轻笑,“富二代要保护他的穷朋友和他的暗恋对象?”

空气凝固了。苏念在画板上重重划下一笔,铅笔芯断了。

接下来的讨论在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程砚时不时抛出一些尖锐的问题,像是在试探每个人的底线。林栀发现,程砚对天文知识的了解远超常人,这让她感到不安。

会议结束后,林栀在走廊追上沈倦:“刚才程砚说的...是真的吗?”

沈倦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这不关你的事。”

“我想帮你...”

“帮我?”沈倦终于转过身,眼神冰冷,“以什么身份?林教授的女儿?”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了林栀的软肋。她愣在原地,看着沈倦远去的背影,眼泪不争气地涌上来。

陆嘉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递上一张纸巾:“别在意,他最近压力很大。”

林栀接过纸巾,轻声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陆嘉辰叹了口气:“沈倦的父亲曾经也是个天文学家,三年前因为学术不端的指控自杀了。现在他奶奶重病,需要很多医药费。”

这些信息让林栀的心沉了下去。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父亲最近总是心事重重,为什么每次她提起天文竞赛时,父亲的反应都那么奇怪。

那天晚上,林栀偷偷打开了父亲的书房。在抽屉的最底层,她找到了一份泛黄的文件——正是关于沈倦父亲学术不端指控的调查记录。

4.流星雨之夜

狮子座流星雨那晚,五个人在天文台顶楼各怀心事。

陆嘉辰准备了告白信,精心挑选的信纸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他知道林栀喜欢这种味道。

程砚带了一瓶红酒,自顾自地斟了一杯:“我哥哥要是还在,今晚一定会在这里!“

苏念架起画板,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她画的是五个人的剪影,在星空下显得格外渺小。

沈倦专注地调试设备,记录着各项数据。只有在仰望星空时,他眼中的阴霾才会暂时散去。

林栀望着满天繁星出神。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常常带她来天文台,指着星空告诉她每颗星星的名字。那时的父亲眼里有光,不像现在,只剩下对名利的追逐。

“你们知道吗?”程砚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哥哥程曦,三年前从这里跳了下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和沈倦一样,家境贫寒却热爱天文。他以为靠努力就能改变命运,直到有人告诉他,他父亲当年的研究是剽窃的。”程砚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人不寒而栗。

沈倦的手微微颤抖:“你哥哥是程曦?”

“你认识他?”程砚挑眉。

“他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沈倦的声音有些沙哑,“父亲去世前,还提起过他。”

林栀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在父亲书房看到的那份文件,上面确实提到了程曦的名字。

第一颗流星划过时,陆嘉辰走向林栀,却看见她正望着沈倦的背影。而沈倦,始终没有从望远镜前抬起头。

“我喜欢你!”陆嘉辰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尽管知道答案。

林栀回过神,眼神复杂:“对不起,我...”

“不用说对不起。”陆嘉辰勉强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了。”

更多的流星开始划过夜空,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光痕。苏念放下画笔,轻声说:“真美啊,可惜太短暂了。”

“就像青春一样。”程砚接口道,目光却落在沈倦和林栀身上。

那晚之后,一切都变了。苏念撕毁了所有画作,陆嘉辰把告白信扔进垃圾桶,林栀删除了手机里存储的所有星空照片。

只有程砚,在日记上写下:“好戏才刚刚开始。”

5.崩塌的开始

竞赛前一周,沈倦接到医院电话:奶奶病危。

他匆匆赶到医院,看到的是奶奶苍白的脸和一堆缴费单。护士委婉地提醒他,如果再不能支付欠款,可能就要停止一些非必要的治疗了。

与此同时,校园论坛出现匿名帖,详细“揭露”了沈倦父亲当年的“学术造假”事件。帖子写得很有技巧,看似客观陈述,实则处处暗示沈倦继承了父亲的不良品行。

“是你做的?”林栀在图书馆拦住程砚。

“不,”程砚冷笑,“是你父亲。他怕沈倦夺冠后,那些旧事会被重新翻出来调查。!

林栀冲回家与父亲对质。书房里,林文渊教授面无表情地承认了:“那个孩子不该痴心妄想。天文这个圈子很小,容不下污点!”

“可那些指控是假的!”林栀几乎是吼出来的。

“真假不重要,”父亲转身看向窗外,“重要的是声誉。我的研究正在关键阶段,不能有任何负面影响。”

那是林栀第一次摔门而出。她跑到医院,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找到了沈倦。他低着头,手中的缴费单被捏得皱巴巴的。

“需要多少?”林栀轻声问。

沈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狼狈:“不用。”

“我可以帮你...”

“我说不用!”沈倦的声音突然提高,“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特别是你的!”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对不起,”沈倦颓然坐下,“我只是...累了。”

林栀在他身边坐下,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故事:父亲蒙冤去世,母亲改嫁远走,奶奶靠捡废品把他养大...

“你知道吗?”沈倦苦笑,“有时候我真恨自己为什么喜欢天文。明明连生活都这么艰难了,却还想着仰望星空。”

那天晚上,林栀做了一个决定。她偷看了父亲的电脑,找到了当年陷害沈倦父亲的证据。就在她准备把证据发给沈倦时,被父亲抓了个正着。

“你为了那个小子,要毁了这个家?”林文渊的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怒。

“是你在毁了这个家!”林栀毫不退缩,“你在毁掉别人的家庭,毁掉别人的梦想!”

父女俩的争吵以林栀被软禁在家告终。而此时的沈倦,在医院的天台上接到了程砚的电话。

“我都查清楚了,”程砚说,“当年陷害你父亲的是林文渊,现在针对你的也是他。我这里有全部证据。”

“条件是什么?”沈倦问。他知道程砚不会无缘无故帮他。

“我要你参加决赛,在领奖台上说出真相。”程砚的声音异常冷静,“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林文渊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倦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遥远。他想起林栀担忧的眼神,想起奶奶期盼的目光,想起父亲未竟的理想...

第二天,他给竞赛组委会发了退赛邮件,然后去银行办理了助学贷款。在医院的缴费窗口,他平静地支付了奶奶的手术费。

当林栀终于摆脱软禁来找他时,只看到空荡荡的病房和一张字条:“谢谢。保重。”

雨还在下,仿佛永远都不会停。

---未完待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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