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果我有罪，请老天惩罚我，而不是玩我。”

各位一定很好奇柳寻鸢为什么会说这话吧。这还要从昨天夜里说起。

他饿得睡不着，并且一想到晚饭时乔阿普一个人把红烧肉全抢光这件事时就更气得睡不着了。

在乔阿普与花虎此起彼伏的鼾声中，他悄然溜出房间。

厨房里应该有很多能吃的东西，哪怕是晚上剩下的馒头也好啊，配上展师傅做的肉酱，也算人间美味了。

等等，已经卑微到觉得馒头好吃了吗？

刚刚走到厨房门口，他停住脚步。

都这个点儿了，按理说里面应该没有任何动静，但事实却不是。

他从门缝里看进去，漆黑一片的厨房里有一道紫黑色的光在那里跳来跳去，像一团有形状的风，仔细看又像一只鸟，虽呈半透明状，但在黑暗之中反而越发清晰。

看样子，似乎是来偷吃的？

他看见这只像鸟的家伙停留在案板上，对着摆在上头用纱罩遮起的剩菜使劲吸味道。

丝丝缕缕的妖气顺着门缝漏出来。

柳寻鸢想了想，轻轻推门而入，悄无声息走到那家伙背后，伸出脑袋问它：“好闻么？”

“哎呀！”那家伙惊叫一声，弹出老远，又将身子一晃，便见一道寒光直扑柳寻鸢面门而来。

柳寻鸢不慌不忙，潇洒地来了一记侧踢，脚尖准准踢中一块冰凉的硬物，只听得“锵”一声响，那玩意儿一头嵌进了墙壁上——一把亮堂堂的短箭。

天子脚下果然不同凡响啊，连箭都能成精？！

正想着，那道光竟又化成了飞鸟的模样，只是脑袋卡在了墙里，一边挣扎一边求救：“哎唷喂这位壮士帮个忙把我拽出来啊我没恶意就是被你吓到了而已！”

场面突然变得很好笑，当妖怪当到头卡在墙里拔不出来，也是奇才啊。

柳寻鸢伸手抓住了它的身子，虽是半透明，但摸上去还是有些实在的感觉的，像一团冰凉的糯米丸子，又像沉入了一片虚无缥缈的风中。

他稍一用力，解救了这个倒霉鬼。

它落到旁边的案台上喘气，顺便整理了一下头顶稀疏的羽毛。

柳寻鸢搬了个凳子坐到它对面，左右打量，硬是没想起这到底算哪个品种的妖怪，印象中并没有一会儿变成飞鸟一会儿变成箭的家伙。

“谢了。”鸟高傲地冲他点点头，一反刚才的狼狈，“哦，是你啊，这两天刚到厨房来帮忙的小子？不过我觉着你不像人，你身上有妖气。”

“我要是普通人，刚刚就被你一刀劈死了。”柳寻鸢冷笑，“你说你一个妖怪，至于大半夜跑厨房里偷吃么？还是修行太浅，一点都不经饿。”

这话怎么有点熟悉……

“你不也是一天偷吃几十趟吗？我可都看见了。”鸟一本正经道。

“……那我怎么没看见你啊？”

“唉，看你长得还不错，又有缘大半夜在厨房里碰上了，也不怕跟你说实话。”鸟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柳寻鸢只觉着一阵凉风扫过面颊，“因为我是一只龙雀，暂时住在这支箭里。”

“……嘶。”柳寻鸢盯着它，莫名觉得后腰的伤猛地一裂。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那天夜里，坠翎手里拿的就是你？”

天呐，坠府不养闲人，坠府不养人。

“没规矩，下人不许直呼少爷大名。”鸟说。

“你小子……”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唉，行吧行吧，”柳寻鸢无奈地撇撇嘴，“我只是来偷个馒头，要不是饿得神志不清，我才不会理你。”说罢抓起一个馒头塞进嘴里，转身欲走。

“居然吃冷馒头，”鸟咧嘴一笑，“你是什么妖？”

他一回头，吐出馒头，“嘶”一下露出锐利的蛇牙：“能吃了你的大妖。”

“你是狼？”鸟瞪大眼睛。

“眼睛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狼牙哪有我的蛇牙这么漂亮！”柳寻鸢脱口而出。

他顿了顿，又莫名其妙补上两个字：“夜虺。”

“哦，原来你是蛇……不对，夜虺？夜虺不是三千年前就绝……”

柳寻鸢打断它：“你没见识的事多了去了。”

柳寻鸢不给鸟追问的机会，径直走出了厨房。

然而刚一出去，就被一阵带着异香的风吹了个激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胃里已经开始抽痛了。

他以他最快的速度退回厨房，“啪”一下锁上门，缩在墙角。

代入一下龙雀的视角，哦，这个蛇他嗖一下过来拿了个馒头，然后嗖一下出去又回来，满脸惨白缩在墙角。

“喂，”出于礼貌，鸟还是关心了他一下，“你怎么了？”

“明天就是初五？”他尾音颤抖，答非所问。

“啊，是啊，怎么了？”

“怪不得……”他叹了口气，“不愧是大户人家，连端午节都要……这么大张旗鼓，半夜三更就要挂艾草布雄黄……”

唔，胃疼。

但是话又说回来，嘎嘣一下死这里是不是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