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清醒的堕落
又是新的一学期，许笙笙已经开始每节课闭目养神。
圆框眼镜？一个摆设而已。
许笙笙把脸埋进臂弯时，窗外被一阵清风拂过，蓝色的窗帘轻轻晃动，能仔细的听到树叶沙沙作响，像谁在轻轻叩门，又像在无声地叹气。
这次，许笙笙座位在中间一排，与差生非常相近。老师的“催眠曲”嗡嗡地飘过来，她一个字也听不清。
准确说，是从与江妍那场争吵后，她就再没听进去过任何一节课。
课桌肚里还压着那张被她揉皱又偷偷展平的纸条，是江妍写的。
其实那天她去外曾祖母家太无聊了，思来想去去了竹林，与江妍尴尬的见过面，不过就冷冰冰的说了几句话，江妍塞给她一张纸条就回家了。
字迹还是和以前一样工整：“笙笙，我们别总黏在一起了，我还是想多花点时间跟学习小组的人讨论题。”
“以前是以前。”
“你总这样依赖我，我们都会被耽误的。”
那些话像一把生锈的剪刀，咔嚓一下迫使许笙笙心脏骤停，许笙笙猛地从臂弯里回过神，坐直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
此刻，许笙笙的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两种颜色：灰色的教室，和黑色的夜晚。
她不再早早地去食堂占两个人的位置，不再把早餐的煎蛋偷偷夹给江妍，甚至在走廊上遇见时，也会先低下头，假装整理书包带，等江妍的脚步声走远了，才敢抬起头，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上课铃响的时候，许笙笙会把课本摊开，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提前预习。
她的视线落在书页上，目光却散着，一行行公式和定理变成了模糊的符号，她再一次走神了。
“枯燥无味的生活，什么时候能结束？”
没想到下一秒，数学老师就叫她起来回答问题。许笙笙愣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连老师问的是哪一页都不知道。
她感觉自己站在高点，俯瞰教室所有“观众”。
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为什么不抽别人？那么多睡觉的，那么多讲话的。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同情，也有不易察觉的轻视。
许笙笙又偷偷瞟了一眼江妍，发现她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低着头写着什么，没有看她一眼，就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那一刻，许笙笙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已经不在乎，干脆摆烂了吧，反正烂命一条。
“我不会。”
班里更加喧闹了，某些小混混好像窃窃私语哄笑着“许笙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了？”
数学老师愣了一下，顿时眼冒金星，感觉下一秒就要冲下来拿橡胶棒打几下。
可能念在许笙笙平时一直都是乖学生，他才深吸一口气开口：“许笙笙坐下，上课时不要走神，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行。”
后来，她索性不再挣扎。上课的时候，她会把胳膊叠在桌子上，直接把头埋进去睡觉。校服的袖子蹭着脸颊，带着洗不掉的肥皂味，像小时候奶奶的衣服的味道，却再也暖不了她的心。
她睡得并不安稳，总是会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不远处江妍和学习小组的人讨论题目的声音，听见他们因为解出一道难题而发出的轻笑。
那些声音像细小的针，扎得她耳膜发疼，却又舍不得醒过来。
醒着，就要面对两人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睡着，至少还能在梦里回到小学时的日子，回到江妍家的小床上，两人头挨着头玩《迷你世界》，屏幕的光映在彼此的眼睛里，亮得像星星。
下课铃是许笙笙的“起床铃”，老师离开就是她的活动时间。
许笙笙抬起头，揉了揉睡出红印的脸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喂，一起去上厕所吗？”她看向旁边的昼星如。
昼星如有些受宠若惊，似乎是不敢相信：“我吗？我吗？"她笑了笑“你不是不喜欢跟除了江妍以外的人一起去嘛。
许笙笙离开教室走在前面。
“现在不太一样。”
“还有五分钟，你确定不快点？”
她突然觉得昼星如没有哪里不好，这个人性格还是非常好的，不像自己一样别扭。
…………
作业是许笙笙最后的“体面”。她从来不会像班里其他差生那样，把作业随便乱写一气，或者干脆不交。
每天放学后，她会等着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从同桌的抽屉里拿出作业本，一笔一划地抄。
她的字还是和以前一样工整，横平竖直，像打印出来的一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答案对她来说，只是一串陌生的数字和文字，她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抄，单纯完成任务吧。
抄完作业后，她会把同桌的作业本放回原位，再把自己的作业本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书包里。
她看着那本写满工整字迹的作业本，忽然觉得很可笑——她就像一个演员，穿着漂亮的戏服，在空荡荡的舞台上，演着一场没人看的戏。
有一次，班里的数学尖子生看见她在抄作业，笑着问她：“许笙笙，你抄作业这么认真，不如花点时间学啊？”
许笙笙的笔顿了一下，低着头淡淡开口：“我学不会啊，学的会我至于抄吗。”
“怎么会学不会？江妍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问她啊，她成绩挺好的。”
提到江妍的名字，许笙笙鼻子一酸。
她咬着嘴唇，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抄作业的速度，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像在掩饰她的哽咽。
那天晚上，许笙笙在宿舍里失眠了。
邻铺的江妍已经睡着了，呼吸很轻。
许笙笙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又想起小学时，她们在江妍家的小床上一起看恐怖片，她吓得躲进江妍的怀里，江妍笑着说“这你都害怕啊？以后常来，天天陪我一起看。”；
想起五年级时，她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江妍发消息，约着一起玩《迷你世界》；想起初一刚住校时，她们挤在一张床上，聊到半夜，说要一起考同一所高中，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
那些回忆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一一闪过，每一个画面都带着温暖的光，却把现在的她，照得更加狼狈，不由得心生烦躁。
她翻了个身，面朝江妍的方向，能看见她模糊的轮廓。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许笙笙盯着那道光，忽然就哭了。
她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用被子捂住嘴，肩膀一抽一抽地发抖。眼泪打湿了被子，留下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知道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 我的心，为什么空荡荡的？”
“在乎的人，怎么都走了……”
第二天早上，许笙笙起床时，江妍已经收拾好了。
她看见许笙笙眼睛红红的，愣了一下，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拿起书包，说了句“我先走了”，就转身走出了宿舍。
许笙笙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江妍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她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眼底的红血丝，还有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
上课铃又响了，许笙笙走进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把课本摊开，胳膊叠在桌子上，又一次把头埋了进去。窗外的树叶还在落，不过好像已经听不到了——她的世界，已经只剩下一片寂静的灰色，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光。
渐渐的，许笙笙的脑海满是迷茫，她开始回想：我的初衷是什么呢？难道…不是好好读书，长大了赚钱治好婆婆的腿疾让她过上好日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