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冷风吹走了距离
十一月的冷风卷着枯叶撞在教室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时，许笙笙正托着下巴，目光黏在江妍的后脑勺上没挪开。
江妍的马尾辫比开学时剪短了些，发梢沾着点不知何时蹭上的笔灰，她却没空抬手拂掉，指尖握着黑色水笔，在数学练习册上飞快地演算，步骤写得密密麻麻。
换作开学初，下课铃响的瞬间，江妍早该拉着许笙笙去小卖部买零食。可现在，下课铃都响了三分钟，江妍依旧埋着头，连许笙笙悄悄把剥好的橘子瓣递到她手边，都没分出半分注意力。
直到旁边的林晓拿着练习册凑过去，轻声问：“江妍，这道几何题的辅助线，你是怎么想到连接AC的呀？”
江妍这才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亮，干脆把练习册往两人中间推了推：“你看，连接之后就能构造全等三角形，这样对应边就相等了……”
许笙笙捏着橘子瓣的手指猛地僵了一下。那道几何题她也卡了整整一节课，刚才还在心里盘算着，等江妍有空就问问，可眼下，江妍的心思全落在林晓的问题上，连余光都没扫到她这边。
橘子瓣在手里攥得发凉，许笙笙默默把它塞回兜里，转身趴在桌子上，盯着桌肚里皱巴巴的英语卷子发呆——
明明开学时，她们还能在课间挤在一起分享零食，江妍会把不爱吃的橘子瓣都挑给她，她也会随时随地黏着江妍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许笙笙翻来覆去地想，大概是第一次月考之后吧。
江妍的排名一下子冲到了班级前十，班主任特意找她谈了半节课，回来后，江妍就把课桌里的漫画书、贴纸全都收了起来，换成了厚厚的奥数题册和英语语法书。
以前放学，她们总会约着先去食堂抢小炒肉，晚一步就会被打光；
可现在，江妍常会说：“笙笙，你先去帮我打饭吧，我把这道题解完再过去。”
许笙笙试过等她。
她端着餐盘坐在食堂角落的老位置，看着餐盘里的小炒肉慢慢凉透，油星凝结成白色的小点点，江妍还是没过来。
最后她只能蔫蔫地把炒肉进嘴里，凉掉的肉嚼着没滋没味，像心里空落落的感觉。
后来她干脆不等了，偶尔在食堂碰到江妍，总能看见她和林晓、彦霖霖凑在窗口，三个人头挨着头，讨论着下午的物理小测重点。
许笙笙看着他们的背影，手不自觉的攥紧成了拳头，听着他们说的“受力分析”“串联电路故障判断”，连课本上的定义都背不下来，更别提插话了，只能默默转身，去打一份没人抢的番茄炒蛋。
晚自习时，许笙笙被一道英语完形填空卡了壳，四个选项翻来覆去地琢磨，还是拿不定主意。
她犹豫了十分钟，手指才轻轻戳了戳江妍的胳膊。江妍正对着一道化学方程式皱眉，头也没抬地说：“等会儿啊，我把这步配平完就帮你看。”
这“等会儿”一等等了半节课。
江妍转过身找许笙笙时，她已经红了眼眶，最后只能摇摇头，声音小小的：“算了，我自己再想想吧。”
江妍哦了一声，没察觉她捏着笔的手在微微发抖，又转回去继续做题。
许笙笙看着她的侧脸，悄悄把卷子揉成一团，又慢慢展开，抚平褶皱。
最让许笙笙心慌的是上周的运动会。
她一时冲动报了跳远，本来满心期待江妍能陪她去检录，结果江妍被班主任叫去帮忙统计比赛成绩了。
许笙笙站在沙坑旁，看着其他同学都有朋友在旁边递水、喊加油，心里满是失落。
她想：我们之间好像开始变了…羁绊没有了。
轮到她跳第三轮时，她瞥见江妍站在主席台上，正和林晓一起核对表格，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连往沙坑这边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晚上回宿舍时，许笙笙坐在床边叠衣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江妍，你最近是不是觉得，学习比跟我重要啊？”
她的语气中满是不加掩饰的委屈。
江妍正对着镜子拆马尾辫，闻言动作顿了顿，转过身时，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不是呀，就是最近作业太多了，而且下次期中考试要排名，我想再往前冲一冲。”
“那我们以后……还能一起吃饭、一起讨论题目吗？”许笙笙的声音又低了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江妍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像以前一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还是温柔的：“当然能啊，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们还去食堂吃小炒肉，好不好？”
许笙笙点点头，心里却没踏实下来。
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能清晰地听见江妍在隔壁床翻书的沙沙声，还有偶尔传来的写字声。
黑暗里，她拿出枕头底下的香包——这是开学时，江妍亲手做的，里面塞了她最喜欢的桂花。
许笙笙突然有点害怕了。她想起小学时，邻家的哥哥姐姐也是这样，慢慢朝着她够不到的地方走，最后一声不吭地离开。
以前她总觉得，只要她和江妍还在一个班、一个宿舍，就永远不会分开。
可现在她才发现，有些距离，不是靠地理位置就能拉近的。
就像江妍在解题步骤里越走越远，而她还停在原地，连追赶的勇气都快没了。
第二天早上，许笙笙破天荒地没赖床。
她洗漱完，还顺手帮江妍挤好了牙膏，连洗脸巾都拧干了递过去。
江妍惊讶地看着她，眼睛睁得圆圆的：“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许笙笙强装轻松地笑了笑：“还不是想跟你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嘛。”
江妍笑着说好啊，语气和以前一样温柔。
可走到教学楼门口时，林晓已经背着书包在等江妍了，手里还拿着刚从打印店取来的物理复习提纲。
“江妍，你看这个提纲，最后几道题好像是去年的模拟题。”
林晓一边说，一边把提纲递过去。江妍接过来，两人凑在一起讨论着，脚步没停，慢慢往前走。
许笙笙跟在她们后面，像个多余的影子，看着两人的肩膀偶尔碰到一起，连插一句话的空隙都找不到。
好像…她永远都不会再认真看我一眼。
冷风又吹了过来，把许笙笙的刘海吹得乱翘。
她抬手拂开，看着江妍和林晓的身影在前面越走越远，而她和她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比昨天又远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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