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遇江妍

夏末的风哪是风啊，简直就是蒸桑拿，吹到脸上都带着股热烘烘的土气，粘得人慌。

许笙笙的小白鞋早没了干净模样，蹭的漆黑，走一步就碾一下路面裂缝里的草屑，沉得她小短腿都快抬不起来，直接无语了哈。

这是她这个月第二次跟婆婆去外曾祖母家，说是“陪”，其实是婆婆不放心——

爷爷去邻村修房子，她一个人在家没人陪，婆婆总念叨“闷坏了怎么办”。

可许笙笙心里门儿清：还不如在家对着墙发呆，也比走这破路强！

一公里的土路，对刚上一年级的她来说，比数学课还难熬。

黑板上的加减号转得人头晕，路边的狗更讨厌，见了她就“汪汪”叫，嗓门大得能吓飞麻雀。

她也想像婆婆一样吼几句就把狗吓走了。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许笙笙清了清嗓子，躲在婆婆后面大吼，试图超过狗吠。

“叫什么叫！皮给你刮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叫的更凶了哈。

她攥着婆婆衣角的手，指节都捏得发白，活像只受惊的小耗子，再不愿意也只能跟着走。

走了一会，她停下脚步。

“婆婆，我脚疼！”她脱下鞋子倒了倒沙子。

婆婆拎着个布包，里面装着给外曾祖母带的麻饼、刚出锅的白面馒头，还有包菜种子。

馒头的热气把布角浸得软乎乎的，婆婆回过头，眼角的皱纹挤成两道沟，像村头老槐树的年轮，语气没波澜：“快了快了，再走几步就到，别磨蹭了。”

　许笙笙撇着嘴，嘴角快耷拉到下巴。要不是路边水田里有人插秧，看得清清楚楚，她真想一屁股坐下哭——反正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哼，要是爷爷用电瓶车送我就好了……”她小声嘟囔。

婆婆脚步顿了顿，风把她的布衫吹得晃了晃，叹口气：“傻孩子，你爷爷不赚钱，哪来钱给你买橡皮？”

这话跟盆凉水，一下浇灭了许笙笙的小脾气，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上。

婆婆因为长年劳作，年轻时就落下了腰椎间盘突出和双腿麻木，严重时根本下不了床。

当许笙笙跟在婆婆的身后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心疼，她想着：只要不是逼我吃饭，我一定好好听话！

直到婆婆在一扇铁门前敲门，“咚、咚”的声音在巷子里荡开，还带着回音。

很快，门后传来拖鞋蹭地的“啪嗒”声，一个穿碎花衫的阿姨探出头，笑盈盈的：“是婶子呀！快进来，我家妍妍正念叨同学呢。”

“同学？妍妍……”许笙笙突然攥紧了衣角，粗布硌得指腹发紧。

她突然想起班里的江妍——

江妍长得乖乖的，小家碧玉的模样，脑袋小小的，脸蛋儿圆圆的，皮肤白皙，而不是许笙笙的那种贫血苍白。

她们俩差不多身高，江妍一般都是扎着黑色长辫子，坐第一排，回答问题声音脆生生的，可她们俩从没说过话，跟两条不搭边的路。

婆婆跟阿姨聊了两句，就拎着包去外曾祖母家了。

许笙笙跟着阿姨进屋，一股橘子香飘过来，混着风扇的凉风，舒服多了。客厅藤椅上搭着件粉色外套，里屋门虚掩着，隐约有“咔嗒、咔嗒”的声儿。

许笙笙踮着脚，大气不敢出，偷偷从门缝往里看——江妍趴在铺着碎花床单的床上，抱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屏幕里的世界她从没见过：方块搭的房子，棉花似的云，连草都是方的，绿得整整齐齐。

“江妍，同学来啦！”阿姨一喊，江妍立刻回头。

她圆圆的脸上，黑溜溜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浸了水的星星，笑着招手：“你是许笙笙吧？快过来，我们一起盖房子！”

许笙笙脸颊突然发烫，连耳朵尖都热了。

她慢慢挪过去，手指还绞着衣角，江妍却往旁边挪了挪，把手机递过来：“你看，这个灰方块能搭墙，盖好房子种小麦，晚上还能放烟花呢！”

屏幕的光映在两人脸上，暖融融的。

江妍点了点屏幕，一个方块落在空地上，转头问：“该你啦！你想建圆窗户还是方窗户？我觉得吧，圆的方的都好看。”

“那…那就方的吧。”

许笙笙看着江妍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屏幕里的方块房子，脚疼、累都忘了。

她小声问：“谢谢你啊，这是什么游戏？”

“迷你世界呀！”江妍笑着说。

许笙笙默默记在心里——原来还有这么好玩的东西。

走的时候，江妍站在院门口挥手，手里攥着个剥好的橘子：

“下次来，我们建带花园的房子！我知道哪里有粉色的花！”

许笙笙咬了瓣橘子，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比吃糖还开心。

回去的路上，她拽了拽婆婆的衣角：“婆婆，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呀？”

婆婆摸了摸她的头，笑了：“你这孩子，刚才还喊累，现在倒盼着来了。”

“下周天就来，你在学校也可以跟妍妍好好相处的。”

许笙笙没说话，只是看着前面的路。

下次来，我一定要跟江妍一起，把花园种得满是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