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预谋的偶遇
等着下楼的学生们正摩拳擦掌，班主任吴玉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都安静一下。接到学校通知，今天运动会观赛，所有同学只能在各自班级指定区域活动，禁止在操场上随意走动和聚集。”
这话像一颗冷水泼进油锅，瞬间炸开了。
“什么？只能在自己位置上干坐着？”
“为什么啊？这也太不合理了！”
哀嚎声和议论声顿时响成一片。
吴玉无奈地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压下了喧哗。
“具体原因呢，”她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点哭笑不得，“是因为昨天有一对情侣，在操场角落……嗯，被校长亲自‘抓包’了。所以校长今天下了死命令，严禁串场。”
这个理由让学生们更加躁动了。
“啊？就因为他们俩，我们全体连坐啊？”
“那不得无聊死！坐几个小时，谁能坐得住啊！”
“就是啊！”
“好了，规定就是规定。”吴玉打断了大家的抱怨，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干脆，“现在，按顺序下楼吧。”
檀槿宁跟着祝淼淼从右边楼梯往下走，忍不住小声抱怨：“我真的是服了。”
“谁说不是呢，”祝淼淼挽着她的胳膊，同样压低声音，“就不能把他们两个单独抓起来教育吗？我们这是纯纯被牵连的无辜群众啊。”
檀槿宁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往下走。刚拐过第二个楼梯平台，一抬头，就看见了等在那里的祁砚舟和靳斯野。
两人斜靠着墙，姿态闲散，目光却分明落在楼梯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前面几个同学嬉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祁砚舟等着人少了，才直起身，很自然地朝檀槿宁伸出手，声音不高却清晰：
“板凳，我给你拿一会儿。到了楼下就给你。”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太理所当然了，檀槿宁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板凳递了过去。
紧接着，祁砚舟的手又转向了祝淼淼，依旧是那副坦荡的神情：
“你的也给我。”
祝淼淼愣了一下，视线在檀槿宁和祁砚舟之间快速转了个来回，脸上立刻浮现出“我懂了”的笑容，爽快地把板凳一递：
“那就谢谢你啦！”
檀槿宁被那了然的目光看得有些耳热，连忙把肩上的背包带子捋好，重新挽住祝淼淼的胳膊，试图维持表面的镇定往前走。
祝淼淼被她挽着，却悄悄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朝她使了个眼色，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檀槿宁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松开了挽着她的手，脚下不着痕迹地放慢半步，恰好走到了正提着两个板凳的祁砚舟身旁。
靳斯野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只是了然地挑了挑眉，故意快走两步，凑到祝淼淼身边去了。
四人前后脚地下了楼，来到了楼底下人稍少些的空地。
只见檀槿宁利落地把自己书包里一小半的零食掏出来，塞进祝淼淼的书包里，留给祁砚舟的书包里是沉甸甸的一大半。
然后，她将自己的书包拉链“唰”地一拉，递到祁砚舟面前。
“呐，”她声音轻快了些，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诚恳，“谢谢你帮我们搬板凳。这个给你们，等散场的时候再还给我就行。”
她笑着，目光也看向旁边的靳斯野，语气真诚：
“你们两个一起吃点，别饿着了。”
靳斯野立刻捂住心口，做出一副夸张的感动模样：“呜呜呜，竟然还有我的份！宁姐大气！”
祁砚舟看着递到面前这个依旧鼓鼓囊囊的书包，瞬间就明白了里面的分量——她把自己绝大部分的零食都分给了他们。
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不用，你……”
可檀槿宁直接把书包塞进他怀里，然后拉起祝淼淼，笑着转身就跑，混入人群里，只留下两个轻快的背影。
祁砚舟抱着那个沉甸甸的书包，站在原地，那重量清晰地压在他的掌心。
靳斯野凑过来，勾住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可以啊祁哥，这待遇！”
祁砚舟这次没推开他，只是把书包抱紧了些，唇角克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这份意料之外的、沉甸甸的偏向，甜得他心口发烫。
两人眼疾手快，抢了一个中间偏右的绝佳位置。
祝淼淼一屁股坐下来，立刻搂住檀槿宁的胳膊，宣布主权般说道：“这包零食现在是我们两个的了，你可不许再分给别人了！”
檀槿宁心里又暖又软，知道祝淼淼是在用她的方式照顾自己，她伸手轻轻捏了捏祝淼淼的腰，靠在她肩上：“知道啦，你真好。”
祝淼淼得意地扬扬眉毛，献宝似的拿出自己的相机，调出照片：“来来来，给你看看我刚才拍的‘大片’——你和某人的搬运工之路。”
檀槿宁脸颊微热，却忍不住好奇地凑近，两个女孩的脑袋靠在一起，在小小的屏幕光里，分享着一段刚刚发生、却已值得反复回味的记忆。
祝淼淼抬头看着她，眼里闪着期待的光：“怎么样，我拍的是不是很好？”
檀槿宁用力地点点头，朝她比了个大大的拇指：“构图、氛围、故事感，全都超级棒！”
祝淼淼心满意足地嘿嘿一笑，打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吃起来，开始吐槽：“说真的，上午的节目也没什么好看的，不是跳远就是跳绳，没意思。我现在就希望下午跑决赛的时候，校长能解除我们的‘禁足令’。”
她说着，做了个夸张的鬼脸：“要不然没人接的话，难道让运动员自己摔地上去吗？”
檀槿宁被她的表情逗笑，赞同地点点头，也拿了片薯片：“我记得你100米是第三吧，进决赛了吗？”
“进啦！”祝淼淼用力一点头，随即又垮下脸来，生无可恋地比划着，“但你知道我们那组有体育生吗？她直接‘唰’一下，甩我们一大截！我当时在跑道上就想，到底是哪个老师把我分到这组来的，这也太侮辱人了吧！”
檀槿宁被她生动的描述逗得笑出声，伸出手像逗小猫一样挠了挠她的下巴，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能进决赛就已经非常非常不错啦！这说明你怎么样？”她故意顿了顿，看着好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强调：
“说、明、你、超、级、棒！其他很多人都没进决赛呢，对不对？”
祝淼淼嘿嘿笑了，心满意足地往嘴里塞薯片：“这句话我最爱听！”
檀槿宁嘴上应着，身体却已经不自觉地随着目光轻轻晃悠起来。
她的视线越过操场上喧闹的人群，忍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七班的方向。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祁砚舟和他们班几个男生围坐在课桌拼成的临时牌桌旁。
他微微低着头，上午清亮的阳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轮廓。
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稳稳地捏着一叠扑克牌，指尖在纸牌边缘无意识地轻轻点着。
周遭的欢呼、起哄、操场的广播声，仿佛都在那一刻被调低了音量。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安静的、在晨光中格外清晰的角落。
上午的时光就在这片暖洋洋的静谧里慢悠悠地溜走了。
檀槿宁在一阵桌椅挪动和喧哗的人声中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周围的人群已经开始散去。
她轻轻揉了揉眼睛，伸手拍了拍旁边还盖着衣服酣睡的祝淼淼。
“淼淼，淼淼，”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醒醒，散场了。”
祝淼淼掀开盖在脸上的外套，刺眼的阳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声音含混：“嗯？散场了？”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不想动弹，“那我们把板凳就放这儿吧，反正下午还来。走，吃饭去，我饿死了。”
檀槿宁点点头，把祝淼淼的书包递给她，然后利落地将两人的板凳摞在一起，一上一下地放稳。
“走吧。”
两人正准备往食堂走，祁砚舟和靳斯野从侧面快步跟上，很自然地走到了她们身后。
祁砚舟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食指轻轻勾住了檀槿宁背包最上方的那根带子，微微往后一带。
檀槿宁感觉背包一紧，下意识地回头，嘴里那句“谁啊，那么无聊……”
在看清来人时瞬间咽了回去，语气也下意识地放软了些：“是你们啊……怎么还没去吃饭？”
祁砚舟眼底带着一点笑意，晃了晃手里那个属于她的、依旧鼓鼓囊囊的书包：“还没呢。来给你还书包。”
一旁的祝淼淼见状，非常自觉地伸出双手，一副“我懂”的样子：“行，祁同学，你给我就……”
她话还没说完，祁砚舟已经松了手。书包的重量远超她的预期，猛地往下一坠，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抱了个满怀。
祝淼淼掂量了一下怀里的重量，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祁砚舟，无语道：“……你们是往里面塞砖头了吗？怎么比之前还要重？！”
靳斯野在一旁憋着笑，适时地插话揭晓答案：“哪能啊！这可是我们祁哥跑了两趟小卖部，精——”
他话没说完，旁边的祁砚舟已经耳根微红，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那个即将出口的“心”字给堵了回去。
“就你话多。”祁砚舟低声对靳斯野说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拉着还想看戏的靳斯野，转身就赶紧走开了。
檀槿宁低头看看怀里这个沉甸甸的“回报”，又抬头看看那两个仓促跑开的背影，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叹了口气，看向祝淼淼：“要不然……我们一人背一半？”
祝淼淼二话不说，立刻把自己的空书包从檀槿宁肩上拿下来：“我看行！”
两人干脆在旁边找了个空台阶坐下，当场开包“分赃”。祝淼淼扒拉着里面的东西，眼睛渐渐睁大：
“我看了一眼，他是把你给的东西吃了，但换回来的这些……全是我们没买过的。”
檀槿宁吃了一口刚拿出来的面包，又掂了掂分到自己手里的那一半书包，苦着脸说：“我怎么感觉，就算分了一半，我的肩膀也疼。”
祝淼淼拎起自己那份，里面发出瓶子碰撞的清脆声响，她顿时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地得出结论：
“能不是嘛！他买的大部分是饮料！”
两人刚吃完饭，正商量着是回教室还是去营地打发时间，一个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如同天籁的消息就在人群中炸开了：
“好消息！校长把我们解封了！可以自由活动了！”
这消息像一阵风，瞬间吹散了所有人心头的郁闷。
檀槿宁一把抓住祝淼淼的手，两人激动得原地跳了一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太棒了！终于解放了！”
祝淼淼双手合十，对着主席台方向做了个夸张的拜谢动作：“校长英明！校长有眼啊！”
喜悦之下，她们立刻改变了主意。回班多没意思？两人脚步轻快，径直朝着班级营地的方向走去。
午后的阳光正好，操场上的喧嚣还未完全复苏，营地那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显得格外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