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投诚

洛伦在偏厅里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烛火燃尽最后一截，噗地一声熄灭，将他彻底抛入昏暗之中。

窗外适时地滚过一声闷雷，惨白的电光刹那间照亮他苍白失神的脸。

他猛地一颤，仿佛被那雷声惊醒。

艾利克的话语，一字一句，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

“我劝你还是挣一挣皇位，不然我会……继承你。”

羞辱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

他的价值，仅仅在于这副皮囊？

他二十年来在泥泞中挣扎求生，学会的察言观色，磨练出的坚韧，或者说，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披上的伪装，在艾利克眼中，竟然都比不上这张脸？

一股强烈的、想要反抗的冲动在他胸中翻涌。

他凭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定义？

凭什么要像一个物件一样，等待着被“收藏”或被“继承”？

可是……反抗的资本呢？

他孑然一身，除了这突如其来的、摇摇欲坠的皇子身份，一无所有。

没有势力，没有心腹，甚至对这座庞大宫殿的运行规则都只是一知半解。

国王的态度不明，看似给了他选择，实则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

而艾利克……他展现出的不仅仅是权势，更是一种精准而冷酷的掌控力。

他能用最“合理”的方式，让巴顿那伙人生不如死，那么对付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又有何难？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么，逃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逃到哪里去？

更何况，他体内流着皇室的血，这本身就是原罪，无论逃到哪里，都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最终结局或许比现在更惨。

雷声再次炸响，这一次更加轰鸣，仿佛就在宫殿顶上滚动。

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琉璃窗上，发出急促而令人心慌的声响。

洛伦蜷缩在宽大的椅子里，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他想起艾利克找到他时，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他当时无法理解的光芒。

想起艾利克教导他时，那看似温和实则不容置疑的掌控。

想起他跌倒时，那只迅速揽住他腰肢的、温暖而有力的手臂……

艾利克要的，一开始就不是兄友弟恭。

挣扎了许久，直到窗外的雨声渐歇，只余下淅淅沥沥的尾音，洛伦才缓缓抬起头。

黑暗中，他所有的情绪都慢慢沉淀下去，最终化为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别无选择。

至少现在，他需要艾利克的“庇护”。

他需要在这吃人的宫廷里先活下去。而顺从，表现出艾利克所“欣赏”的那一面，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至于以后……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寝殿。

他没有点燃蜡烛，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听着更漏滴答作响。

他在等，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终于，在临近子时，酝酿了半夜的暴雨似乎蓄足了最后的力气，一道极其刺目的闪电撕裂夜空，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几乎要震碎耳膜的惊雷！

就是现在。

洛伦站起身，穿着单薄的丝质睡袍，他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抱起自己的枕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寝殿的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的魔法灯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他的脚步很轻，像猫一样，快速穿过熟悉的路径，来到了艾利克寝殿的外面。

守在外面的侍卫显然认识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并未阻拦。

洛伦对他们露出一个带着怯意和不安的、符合他人设的苍白笑容，低声说。

“我……我找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