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深夜谈话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残月隐在厚重的云层后，仅漏下几缕惨淡的清辉，洒在史莱克学院宿舍区的青石板路上，泛着冷幽幽的光。

宿舍区的木屋错落有致地排列着，窗棂紧闭，连平日里最闹腾的几间屋子也没了声响，只有断断续续的虫鸣在茂密的草丛间低吟浅唱，像是怕惊扰了这深夜的静谧，又像是为这沉寂添了几分孤清。

空气里带着夏夜特有的湿润，混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微凉地拂过肌肤，却让人莫名心生寒意。

霍雨浩立在夜色中，指尖凝起一缕淡不可察的精神力，顺着经脉缓缓流转。

他运转起模拟技能，周身的魂力如流水般融入夜色，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每一步踩在青石板上都几乎没有声响，仿佛与这深夜融为一体。精神之海里，天梦冰蚕胖乎乎的身影蜷缩着，银白色的魂力丝丝缕缕溢出，与霍雨浩的模拟技能交织缠绕，将他的气息彻底包裹——哪怕是封号斗罗在此，不仔细探查，也只会当他是掠过的晚风。

“啧啧，小雨浩，你这偷偷摸摸的样子，活像偷胡萝卜的兔子。”天梦冰蚕的声音带着戏谑，在精神之海里荡开圈圈涟漪，“不过这小兔子确实吓够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霍雨浩直白回答，“这六年来，我和小舞相处的还不错，早就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了。只是不希望她出事而已。”

冰帝冷哼一声，碧绿色的身影傲然而立，冰晶般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冷冽：“小雨浩这招直接点破，虽显突兀，却是唯一能让她清醒的办法。”

霍雨浩没理会脑海里的调侃，脚步不停，悄然来到小舞的宿舍门前。

木门是深棕色的，边缘有些磨损，带着岁月的痕迹。他抬起手，指节轻轻叩了叩门板，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惊醒旁人，又能让屋里的人清晰听见——三声响，轻而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

“谁？”宿舍里立刻传来小舞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压抑不住的紧张。

那声音里藏着期待，又裹着惶恐，像是在等一个重要的答案，又怕听到不愿面对的结果。

霍雨浩的声音平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是我，霍雨浩。”

门“吱呀”一声开了，带着几分陈旧的滞涩，在夜里格外清晰。

小舞站在门后，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想必是等得焦躁时反复拨弄过。

她的眼眶红得厉害，像是憋了许久的泪水，只差一点就要滚落，原本灵动的兔耳虚影在发间若隐若现，轻轻颤动着，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她的手紧紧攥着门框，指节泛白，手腕微微发颤，看到霍雨浩的瞬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狂喜，随即又被浓重的焦虑覆盖。

不等霍雨浩说话，小舞一把将他拉进宿舍，力道大得几乎有些失控，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反手关门时，“砰”地一声轻响，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门闩被她飞快插上，动作急促而僵硬。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身，面对着霍雨浩，嘴唇抿得紧紧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带着肩膀都在微微战栗：“你下午在操场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你知道我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

霍雨浩看着她紧绷的神情——背脊挺得笔直，像是拉满了的弓弦，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身前，眼神里满是警惕与惶恐，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六年同窗，纵然不算深交，可一起在诺丁城的晨露中修炼，在落日森林的险境中并肩，他早已将这个直率又重情的姑娘当作朋友。

他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是魂兽化形。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今天来，只是想提醒你。”

“魂兽……化形”这四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小舞心上。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瞬间停跳了半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

六年了，她从星斗大森林逃出来，隐姓埋名去到诺丁城，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生怕一丝破绽引来杀身之祸。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以为身边的人都只是把她当作普通的魂师少女，可如今被人一语道破，那种隐秘被戳穿的恐慌，几乎让她窒息。

她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踉跄着后退了三步，重重地跌坐在床沿。

床垫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她双手撑在床面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床单被她紧紧攥在手里，揉出了深深的褶皱，指腹下的布料粗糙，却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支撑。

她低下头，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微微颤抖的下巴，声音低得像蚊蚋，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明明藏得那么好……”

霍雨浩找了把靠墙的木椅轻轻坐下，动作轻缓，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响。他看着小舞颤抖的背影，神色平静却带着几分凝重：“你的气息很特别，虽然刻意压制，但在精神力的探查下，总会露出破绽。”

精神之海里，天梦冰蚕胖乎乎的身子滚了一圈，银白色的眼眸里满是看热闹的笑意：“你看你看，这小兔子吓傻了吧？你该早点告诉她的，让她天天提心吊胆多没意思。”

冰帝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若不是时机成熟，贸然点破只会让她方寸大乱。现在唐三的身份逐渐清晰，唐昊也在暗中关注，她再不自知，迟早会步蓝银皇的后尘。”

霍雨浩没接话，目光落在小舞身上，缓缓开口：“你先回答我，听说过蓝银皇的故事吗？”

小舞猛地抬起头，长发滑落肩头，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眸，瞳孔微微收缩，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那段流传在魂师界的传说，她早已烂熟于心，只是从未想过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提起。

她点了点头，声音哽咽了一下，带着难以掩饰的酸涩：“听说过。那位前辈是十万年蓝银皇，重修化形成人，和昊天斗罗唐昊相爱了。

可后来她的身份暴露，被武魂殿的人追杀，最后……最后为了救唐昊，献祭给了他，成了他的魂环和魂骨……”

说到“献祭”二字时，她的声音抖得厉害，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

那位蓝银皇前辈的深情与惨烈，一直是她心中最深的恐惧——她怕自己也会像前辈一样，身份暴露后无处可逃，更怕自己在乎的人会因此陷入险境。

她猛地看向霍雨浩，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像是在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我只是普通的魂师啊！”

霍雨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叙述起蓝银皇阿银的过往。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力，将那段尘封的往事娓娓道来：“阿银前辈化形后，一直隐姓埋名，一后来遇到了唐昊，唐啸两兄弟，一起在大路上游历 ，后来阿银选择了唐昊，唐笑啸黯然退场，回去继承昊天宗，之后就是阿银的身份暴露，被武魂殿的人追杀。”

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看着小舞：“武魂殿想要的，是阿银的十万年魂环和魂骨。可你有没有想过，唐昊当年，真的对武魂殿的计划一无所知吗？

而且阿银在大路上游历那么多年，魂力也已经到达了70多级，都相安无事，为何偏偏在唐昊在89级巅峰，以及在生产唐三之后，身份就暴露了呢？”

“圈养……”

这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小舞的脑海，瞬间蔓延开刺骨的寒意，从头顶凉到脚底。

她浑身一颤，如坠冰窟，牙齿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她猛地想起唐三那株看似普通，却有着先天满魂力的蓝银草，想起唐昊第一次出现在史莱克时，那深不可测的气息，想起自己这些年小心翼翼隐藏身份，却总觉得有一道无形的目光在暗中注视着自己。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脊背——难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早已布好的局？唐三的蓝银草，她的魂兽身份，唐昊的暗中蛰伏，这一切，难道都是被算计好的？

“普通的蓝银草，修炼速度会很快吗？”霍雨浩忽然发问，打破了宿舍里的沉寂。

小舞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攥得更紧了，床单上的褶皱几乎要嵌进布料里：“自……自然不会，普通蓝银草资质低劣，修炼百年也难有寸进，怎么可能像三哥那样，短短几年就到达29级？”

“那普通的蓝银草，先天满魂力的几率呢？”霍雨浩的目光依旧平静，却像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几乎没有……”小舞的声音越来越低，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心头猛地一咯噔。

是啊，普通的蓝银草，怎么可能有先天满魂力？三哥的武魂，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蓝银草！那是……那是蓝银皇血脉啊！

“不！这和三哥没关系！”她猛地站起身，裙摆扫过床沿，带起一阵微风，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三哥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他对我那么好，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他都会挡在我前面，这和他没关系！”

霍雨浩看着她激动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几分温和：“我知道他对你好，也相信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但这和他没关系，不代表和你没关系。小舞，你不知道，你早就被一名封号斗罗盯上了。”

“你是说……三哥的父亲？唐昊前辈？”小舞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体晃了晃，几乎站坐不稳，连忙伸手扶住床沿，才勉强稳住身形。

唐昊那如同山岳般的威压，她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一种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的力量——那是属于封号斗罗的力量，也是属于“猎人”的力量。

霍雨浩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沉重：“我是来提醒你，别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就算你再信任唐三，也要保持清醒。

蓝银皇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不能步她的后尘。唐昊或许不会伤害唐三，毕竟那是他的儿子，是蓝银皇的后代，但不代表他会放过你这个‘魂兽’。

对你，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抱着别的目的——一株即将成熟的十万年魂兽，对任何魂师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哪怕他是封号斗罗。”

他顿了顿，看着小舞苍白的脸色，继续道：“现在起，你要表现得和往常一样，不能有任何异常。

吃饭、修炼、和伙伴们相处，都要和以前一模一样，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你的破绽，尤其是唐昊。

如果有机会，就悄悄回星斗大森林吧，那里有你的族人，有你熟悉的环境，才是你的归宿。

待在唐三身边，待在唐昊的视线里，你迟早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小舞呆呆地坐在床沿，脑海里一片混乱。霍雨浩的话像重锤一样，反复敲打在她心上，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反驳，想大声说唐昊不会这么做，想相信唐三能保护她，可蓝银皇的故事就像一道阴影，笼罩在她心头，让她无法忽视那份潜藏的危险。

她想起自己和唐三在圣魂村的点点滴滴，想起在史莱克的欢声笑语，想起唐三为了保护她，一次次受伤的模样——那些温暖的回忆，此刻却因为“圈养”两个字，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许久，她才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眼神空洞，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泪水还在不停地滑落，顺着脸颊淌进嘴角，带着咸涩的味道，却远不及心底的苦涩。

她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只觉得满心都是茫然与恐惧，像迷失在黑夜森林里的幼兽。

霍雨浩见她听进去了，也不再多留。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小舞的肩膀，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而颤抖。“切记，别露出破绽。”他留下这句话，转身走向门口。

开门时，他特意放轻了动作，门轴转动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走出宿舍，夜色依旧浓稠如墨。霍雨浩的身影如同融入墨色的水滴，脚步轻盈得如同羽毛，很快便消失在宿舍区的拐角，只留下天梦冰蚕还在精神之海里嘀咕：“真希望这小兔子能听劝，不然以后可有得麻烦了。”

冰帝没再说话，沉寂在精神之海深处。

宿舍里，小舞独自坐在床沿，月光透过窗棂的雕花，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空洞无神，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滴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又一小片的湿痕。

那句“圈养”如魔咒般在耳边回响，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她一直以为史莱克是她的家，唐三是她最坚实的依靠，可霍雨浩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她编织的美好幻境。

她第一次对身边的温暖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隔阂，那份信任与依赖，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让她在这深夜里，倍感孤清与寒冷。

从小五的宿舍出来后，霍雨浩立马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天梦冰蚕忍不住问道，“雨浩，你说他会听得进去吗？”

霍雨浩摇摇头，不太确定。“我已经提醒她了，至于听不听都是她的事情了，我做这一切也不是为了其他什么的，只求问心无愧。”

另一边，因为今天下午的事情，赵无极不出所料的被寻仇了，在弗兰德的调解下，你赵无极被揍了一顿结束，脸再次被揍的鼻青脸肿。

赵无极没有想到，唐三的背后竟然是昊天斗罗，对唐三的那层对于学生的亲近感荡然无存，只留下忌惮以及敬而远之的想法。

弗兰德难得宽慰，“只是被揍了一顿，结果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赵无极撇撇嘴，“被揍的人不是你。”

弗兰德叹了口气，“好了，这几天你先好好休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