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旧痕新伤
云港市的空气带着熟悉的、临海城市特有的潮湿和咸腥，但此刻吸入肺中，却只有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林墨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陈静半靠在病床上，左臂打着石膏，脸上带着几处明显的擦伤和淤青，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正盯着床头柜上摊开的文件。
他推门进去。陈静抬起头，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随即又被凝重取代。
“来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伤后的虚弱。
林墨拉过椅子坐下，目光落在她打着石膏的手臂上：“怎么回事？”
“阴沟里翻船。”陈静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用没受伤的右手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林墨拿起文件。那是一份失踪人员名单，时间跨度近两个月。起初他还没觉得什么，直到两个熟悉的名字猛地撞进视线——赵强，周国栋。
那个总是凑过来看热闹、说话带刺的同事；那个用搪瓷杯泡浓茶、动不动就用绩效威胁他，却在考古队事件后隐晦提醒他“别碰某些线”的主编老周。
他们的样子瞬间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带着报社里特有的油墨和咖啡混合的气味。
“他们……”林墨的声音有些发紧。
“失踪了。和其他几个人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陈静的声音低沉下去，“我回来接手积压的案子，注意到这些失踪案分布很散，起初没联系。直到看到老周和赵强的名字……”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重新梳理了所有卷宗，交叉对比了他们的生活习惯、社交圈。表面上看毫无关联，直到我查到，他们所有人，都在不同时间、以不同形式，参与过一个非公开的‘古典茶艺研习会’。活动地点不固定，组织者很神秘。”
林墨皱起眉。老周确实爱喝茶，办公室里总摆着那套紫砂壶。赵强……他印象不深，但似乎也提过喜欢品茶。
“我找到了他们最近一次聚会的可能地点，城北一个废弃的旧茶仓。”陈静的眼神变得锐利，“我昨天下午一个人去了。”
她的语速慢了下来，带着回忆的滞涩：“里面很暗，堆满了破旧的箱子和废弃的制茶工具。我开始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我想打开一个看起来比较新的木箱检查……”
“然后？”林墨追问。
“然后……”陈静吸了口气，“我感觉后背汗毛倒竖，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没等我回头，旁边堆叠的麻袋突然垮塌，朝我砸过来！我躲开了，但紧接着，挂在横梁上的铁钩自己掉了下来，速度非常快！我勉强闪开，钩子擦着我的手臂过去，刮掉了一层皮。”
她指了指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最诡异的是那些堆在墙角的竹篾。它们像活了一样，突然弹起来，缠住我的脚踝和左手，力量大得惊人，把我狠狠掼在地上……骨头就是这么断的。”
陈静的描述让林墨脊背发凉。这不是普通诡怪的攻击方式。
“我没看到攻击我的东西。”陈静强调，“只感觉到一股阴冷的、让人非常不舒服的气息。像是……被整个仓库的‘恶意’针对了。”她看向林墨，眼神无比认真，“林墨，这感觉，和之前在禹州市遇到的那些东西很像，但又有点不同。更……隐蔽，更狡猾。”
她将另一份更详细的资料，包括那个茶艺圈子的部分成员名单和旧茶仓的位置图，塞到林墨手里：“这事我不能通过正常渠道往下查了。对方能在警局系统里完全抹掉这个圈子的关键信息，说明能量不小，或者……手段非常规。我只能信你。”
林墨握紧了手里的资料，纸张边缘硌着他的掌心。老周，赵强，还有那些陌生的名字……陈静断掉的手臂……
“我知道了。”他站起身，“你好好养伤。”
离开医院，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林墨没有耽搁，直接前往城北的那个旧茶仓。
茶仓比想象中更破败，铁门锈蚀，围墙坍塌了大半。他轻易翻越进去。内部空间很大，弥漫着陈年茶叶腐朽和灰尘混合的怪味。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夕阳从破损的屋顶投下，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糜。
他放轻脚步，调动感知。基石在他胸腔内平稳搏动，“冥痕”右臂传来微弱的温热感，像是在预警。
仓库里堆满了杂物，破损的篾箩、生锈的机器、散落的麻袋。一切都保持着陈静描述的样子，那片垮塌的麻袋，地上散落的铁钩，还有墙角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竹篾。
他走到陈静提到的那个“比较新的木箱”前。箱子没锁，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箱盖。
里面是空的。只有箱底残留着一些深褐色的、已经干涸的污渍，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就在他低头查看时，异变陡生！
他身后一堆看似稳固的茶砖毫无征兆地向他倒塌下来！速度不快，但数量众多，封住了退路！
林墨反应极快，侧身闪避，黑褐色的甲壳瞬间覆盖全身！
几乎在同一时间，头顶上方一根锈蚀的金属横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猛地断裂，带着千钧之力朝他头顶砸落！
而脚下，那些散落的、看似无害的竹篾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毒蛇般弹起，缠绕向他的脚踝！
攻击来自三个方向，配合默契，时机刁钻！
林墨低喝一声，利爪挥出，斩断缠来的竹篾！同时肩部发力，狠狠撞向侧方倒下的茶砖，硬生生撞开一个缺口！对于头顶落下的横梁，他来不及完全闪避，只能抬起覆盖着甲壳的双臂硬扛！
“轰！”
横梁砸在他的手臂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巨大的力量让他膝盖微微一屈，脚下地面裂开细纹。
他挡下了这次袭击，但心中的震惊却无以复加！
不是因为攻击的强度，而是因为攻击的方式和其中蕴含的能量！
在横梁砸中他手臂的瞬间，在竹篾被斩断的刹那，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能量波动——阴冷、晦涩，带着一种操控物质的特性。
这能量波动，与他体内的基石之力同源！
却又截然不同，充满了某种精细的、带着恶意的控制欲。
不是诡怪。至少不完全是。
是另一个承载者！
林墨站在原地，猩红的复眼扫视着昏暗仓库的每一个角落。对方没有现身，一击不中，便再次隐匿起来，仿佛与这片阴影融为一体。
他缓缓解除变身，看着地上断裂的竹篾和砸落的横梁。
老周和赵强的失踪，陈静的遇袭，这隐藏在暗处、操控物体、同为基石承载者的敌人……
云港市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浊得多。
他立刻联系了云澜。他必须快速弄清楚，这个隐藏在茶香和失踪案背后的“同类”，究竟是谁，又想做什么。
